林風拄劍而立,指節因用力泛白,劍尖壓著地麵那道銀紋,像是在稱量生死的分量。他沒動,可全身筋骨早已繃緊,隻要黑影再起殺意,下一劍就是斷脈奪命。
對方退了。
不是逃,是退。左腳拖著右腿,踉蹌撞向半塌的石柱,背脊抵住斷壁時發出一聲悶響。那隻完好的左手還按在胸口,像是護著什麼,又像是壓著什麼不讓它竄出來。
林風往前挪了半步,靴底碾過碎石,聲音不大,卻讓黑影肩頭一顫。
“你走不了。”他說得平平淡淡,像在說天要下雨、飯該涼了這種事,“剛才那一劍不止廢你手臂,連你丹田氣路都攪亂了。你現在提真氣,就跟往破桶裡倒水一樣——漏得比流得快。”
黑影沒答話。
他隻是低著頭,盯著自己垂落的手臂,忽然笑了。笑聲短促,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鏽鐵片,刮得人耳根發麻。
然後他動了。
五指猛地扣住臉側,指尖陷進皮肉邊緣,狠狠一撕!
布帛裂開的聲音清脆得嚇人,連帶著一層薄如蟬翼的偽裝皮膜被整個扯下。一張臉露了出來。
蒼白,瘦削,顴骨高得幾乎撐破皮膚。右頰一道舊疤斜貫嘴角,像是誰用鈍刀慢慢劃上去的。眉毛被火燒過似的殘缺不全,可那雙眼睛——深陷在眼窩裡,卻亮得瘮人,像荒野裡盯住獵物的狼。
林風瞳孔微縮。
這張臉不在係統資料庫裡,但他見過類似的神情。那些被困在仇恨裡幾十年、武功練到走形也不肯放手的人,眼神都是這個味兒:一半瘋,一半執。
“你……是誰?”他把劍抬了三分,直指咽喉。
黑影咧嘴一笑,血順著唇縫流下來:“三十年前,我是無崖子座下第七弟子。”
話音落下的瞬間,係統提示無聲浮現:
【檢測到身份信息,確認為目標人物——逍遙派叛徒‘厲寒’,因修煉禁術《化塵訣》殘卷致走火入魔,被逐出天山,標記為‘墮淵者’。】
林風沒動聲色,心裡卻翻了個個兒。
《化塵訣》他聽過。不是正經心法,而是逍遙派藏在禁閣底層的一門邪功,傳說是把自身精氣煉成虛影,借他人氣息潛行附體,能偷學武功,也能暗中操控對手經脈。練到最後,人會一點點變成“影子”,連心跳都聽不見。
難怪這家夥能在幻境裡藏這麼多年。
“所以你是逃出來的?”林風冷笑,“不是被趕走,是自己溜了?不然怎麼還能在這兒晃蕩?”
厲寒哼了一聲,嗓子裡滾出點痰音:“你以為被逐出門牆就能清淨?他們在我身上種了‘歸息鎖’,隻要踏出天山百裡,心脈就會自燃。我活到現在,是因為找到了替代之法——用彆人的命續我的氣。”
他說得坦然,仿佛在講彆人的事。
林風眉頭一跳:“所以這些年你躲在幻境邊緣,專挑誤入者下手?吸他們的內力,補你的殘軀?”
“聰明。”厲寒點頭,眼裡竟有幾分讚許,“可惜太晚了。你早該想到,一個被廢掉右臂的人,為什麼還能站得住。”
他緩緩抬起左手,掌心朝上,皮膚底下竟有細小的黑線遊走,像蟲子在肉裡爬。那不是血管,也不是經絡,更像是某種寄生的東西在蠕動。
林風心頭一沉。
係統立刻跳出警告:【檢測到異種能量波動,疑似‘歸息鎖’反噬跡象,目標生命體征不穩定,危險等級提升】。
“你撐不了多久了。”林風握緊劍柄,“這玩意兒正在吃你。”
“我知道。”厲寒居然笑了,“所以我才等了三十年。等一個能破幻境、開遺跡的人。等一個不怕死,又能活到最後的傻子。”
他頓了頓,目光釘在林風臉上:“比如你。”
林風沒接這話,反而問:“十六劍到底是什麼?”
厲寒的表情變了。
不是憤怒,不是警惕,而是一種近乎恐懼的扭曲。
“你不明白……”他聲音低下去,“那不是劍法,是試煉。每一代想進遺跡的人,都會被逼著練那十六式。第一式就能讓人七竅流血,第三式會讓神誌錯亂,第五十……第五式會讓你親手殺了最親近的人。”
林風皺眉:“那你為什麼還要進來?”
“因為我沒練完!”厲寒冷笑,“當年我隻練到第四式,就被師父發現我在偷《化塵訣》。他打斷我一條腿,燒了我的經脈,把我扔下山崖。可我知道,隻要有人替我完成前六式,後麵的封印就會鬆動——那時候,我就能重新踏入遺跡,拿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
“什麼東西?”林風追問。
厲寒閉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