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的腳底碾過碎玉片,發出輕微的哢響。他沒停,也沒低頭看,隻是把劍握得更緊了些。那股從通道深處吹來的風還在臉上拂著,帶著點土腥和枯葉的氣息,不像是死地該有的味道。
他往前走了一步,腿有點軟,但撐住了。婦人跟上來,手依舊虛扶在他肘邊,沒說話,也沒退開。他知道她在等他倒下,可他不想倒。
胡子漢子在後麵踢了塊石頭,罵了一句:“這地方真他娘邪門,鐵人都得累趴下。”
沒人接話。墨門弟子低頭翻著竹簡,指尖沾了點黑油,在紙上劃了兩道,又抹掉。盲眼刀客走在最前,刀鞘輕點壁麵,聲音清脆,像在敲一口舊鐘。
“前麵空的。”他說,“沒有埋伏。”
林風喘了口氣,喉嚨口還是甜的,但他咽了回去。現在不是吐血的時候。他試著動了動右手,虎口裂著,布條被血浸透了一圈,纏得緊,勒得疼,反而讓他清醒。
“還能握劍?”婦人問。
“不然呢?”他笑了笑,“難不成用嘴咬?”
她哼了一聲,沒再問。
隊伍繼續往前。通道比之前寬了些,頭頂的石梁也高了,不再壓得人喘不過氣。林風的腳步慢,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但他沒讓任何人扶。走到第三根石柱時,他忽然停下。
“等等。”
“怎麼?”胡子漢子立刻警覺,抄起懷裡石頭。
“那傀儡……真的死了?”
墨門弟子回頭看了他一眼:“玉牌碎了,符文散了,動力源斷了。它要是還能動,那就是活的。”
“可它本來就是死的。”林風說,“被人做成兵器的死人。”
一片沉默。
盲眼刀客蹲下身,刀尖貼地滑行一段,又豎起耳朵聽了聽。“心跳聲沒了。”他抬頭,“連殘響都沒有。它不會再站起來了。”
林風閉了閉眼,這才真正鬆了半口氣。剛才那一劍,他賭的是命。要是玉牌沒碎,他現在估計已經被劈成兩截,掛在牆上當臘肉了。
“走吧。”他說,“彆讓它躺得太舒服。”
眾人重新啟程。林風走在中間,腳步依舊不穩,但腰挺著。婦人落後半步,目光時不時掃過他右臂——布條又滲出血來,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連成一條細線。
“你得換藥。”她說。
“等出去再說。”
“你要是死在這兒,外麵也沒人給你收屍。”
“那你埋我?”
“我嫌累。”
林風笑出聲,咳了一下,又忍住。他知道她是關心,隻是不肯說軟話。這女人就這樣,刀子嘴,豆腐心,比那些哭哭啼啼的強多了。
通道拐了個彎,岩壁開始出現裂縫。盲眼刀客忽然抬手:“風向變了。”
“有風?”胡子漢子湊近,“哪兒來的?”
“左邊。”他用刀鞘指了指,“縫隙裡有氣流,不大,但持續。”
林風凝神,試著調動意念控劍。劍緩緩離手,懸浮半空,向前飄出十步。忽然,劍尖微微一偏,像是被什麼輕輕推了一下。
“是風。”墨門弟子眼睛亮了,“外界空氣!這通道通外麵!”
“彆高興太早。”林風低聲說,“萬一是墳窟窿吹出來的陰風呢?”
“那也比悶死強。”胡子漢子咧嘴,“再說了,陰風能吹出草味來?”
林風一怔。他也聞到了——一絲極淡的青草香,混在土氣裡,若有若無。不是腐爛,不是黴味,是活的東西在生長的味道。
他抬頭看去。前方岩壁左側,一道極細的裂縫橫在那裡,像被人用刀劃了一道。光,就從那裡漏進來。
不是火光,不是磷光,是天光。
銀白色的一線,斜斜打在地麵,照出浮塵在空氣中緩緩飄動。那光不刺眼,卻讓人想流淚。
“有光!”墨門弟子快走幾步,幾乎要伸手去碰,“真的是光!不是幻覺!”
林風沒動。他盯著那道光,看了很久。上一次看到太陽,是什麼時候?三天前?五天?他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一路拚殺,血洗石門,斷骨換顱,差點把命丟在那具傀儡手裡。
而現在,光就在眼前。
“我們……能出去了?”婦人輕聲問。
“不一定。”林風說,“可能是個坑道,通到半山腰;也可能是個陷阱,外麵埋著人。”
“可光是真的。”
“光不會騙人,但放光的人會。”
胡子漢子撓了撓頭:“那你還愣著乾嘛?去看看啊!”
“我是在等誰扶我過去?”林風斜他一眼。
“哎喲你可彆賴我!”胡子漢子往後一跳,“剛才可是她扶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