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尖的銀線消散後,林風沒動,也沒說話,隻是把劍慢慢收回鞘裡。他左手腕上的符印還在,顏色比剛才淡了些,像是被風吹舊的墨跡。右手指節微微發麻,那是劍氣回流時的餘震。
虛遠站在一旁,目光落在他肩頭:“你剛才那一下,不是純用劍法。”
“當然不是。”林風活動了下手腕,“是用掌法的勁路走劍氣的道兒。有點彆扭,但通了。”
老人眯起眼:“六陽掌才看了一遍,就能往劍上搭?”
“我沒看全。”林風笑了笑,“但我記得你推掌時,陰勁收、陽勁發的那個轉折點——和‘回風拂柳’最後一轉的節奏,差不離。”
虛遠沒接話,隻抬手在空中虛劃兩道。一道寒氣凝成細線,另一道暖流盤旋而上,兩股氣息在半空交彙,忽地炸開一團白霧。
“天山六陽掌,名字帶‘陽’,實則陰陽並濟。”他說,“陽為破,陰為引。你若隻學個架子,打出去就是塊燒紅的鐵,燙人也傷己。”
林風點頭,忽然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地麵殘留的符文。指尖觸到那冰藍色紋路時,一股細微的震感順著指腹爬上來,像是有人在輕輕敲他的骨頭。
“它在教我。”他說,“不是教招式,是教怎麼‘換口氣’。”
“換口氣?”虛遠挑眉。
“就像吹燈。”林風站起身,“猛吹一口氣,燈滅了,可煙還在往上飄。你要等那口氣散了,再輕輕一吸——煙就回來了。生死符也是這樣,壓不住就順著它走,走得順了,反倒能借它的力。”
老人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一百二十年沒人說得這麼糙又這麼對。”
林風沒笑,而是突然出掌。
沒有劍,也沒有蓄勢,就這麼平平推出一掌。掌風輕得像拂去肩上灰塵,可在觸及空氣的刹那,整條手臂的經脈猛地一緊——北冥真氣自發倒行,從丹田逆行至肩井,再分作兩股,一冷一熱,沿著不同經絡灌入掌心。
“啪!”
一聲脆響,掌風前方三尺處,空氣竟像冰麵般裂開一道細紋,隨即迅速彌合。
林風喘了口氣,額角滲出一層薄汗:“成了。陰陽還沒徹底轉圓,但路子是對的。”
虛遠眼神變了變:“你能感覺到勁力分流?”
“感覺不太清。”林風甩了甩手,“主要是疼。左邊像泡在醋裡,右邊像被人拿火鉗夾著烤。”
“那是經脈在適應。”虛遠走近幾步,“一般人練六陽掌,先站樁三個月,再單掌推石磨半年,才敢讓陰陽二氣碰頭。你倒好,上來就玩命。”
“我這不是還活著嘛。”林風咧嘴,“再說,我又不是來養生的。”
老人哼了一聲,轉身走向牆邊那幅剛浮現的《天山折梅手》圖譜。他指尖輕點牆麵,低聲說:“既然你能悟到這一層,那就試試實戰。那邊有個試煉石人,百年前用來測掌力深淺的。”
林風順著望去。角落裡立著一尊半人高的石像,表麵布滿裂痕,胸口刻著幾道掌印,深淺不一。
“打碎它就行?”他問。
“打出屬於你的痕跡才算。”虛遠回頭,“彆用蠻力,用你剛學會的‘換口氣’。”
林風不再多問,拔劍出鞘,卻沒直接攻向石人。他閉上眼,回憶方才掌風撕裂空氣的那一瞬——不是力量有多大,而是那一瞬間體內真氣的流轉方式。
陰陽交替,冷熱相激,關鍵不在爆發,而在轉換。
他猛然睜眼,劍尖斜指地麵,體內真氣緩緩下沉,隨後自腰際猛然提起,沿著新的路徑奔湧:左臂走寒流,右臂走熱勁,雙線並行,在劍身交彙。
劍鋒輕顫,一層薄霜自刃口蔓延,轉瞬覆蓋整把長劍。
下一刻,他身形前衝,劍走弧線,不再是純粹的斬擊,而是一記帶著掌意的撩削。劍尖未至,空氣中已浮現出一朵半透明的冰蓮,花瓣由內向外層層綻開,每一片都帶著微弱的赤紅紋路——寒極生陽,陰儘返火。
“嗤!”
劍鋒掠過石人胸口,冰蓮驟然爆裂。
轟的一聲,石屑四濺,整個石像從中裂開,斷麵光滑如鏡,邊緣還凝著一圈細密冰晶。
林風收劍,呼出一口白氣:“這招得有個名兒。”
“叫什麼?”虛遠走過來,盯著那裂開的石像。
“冰蓮破甲。”林風聳肩,“聽著挺唬人,其實就倆字——巧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