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站在原地,劍尖對著敵人,手指還在抖。他的呼吸很重,每一次吸氣都像有刀子在喉嚨裡刮。左臂的黑氣已經爬到了脖子,皮膚發燙,血管一根根凸起,像是要炸開。
敵人的指尖那點黑光越聚越大,映在他瞳孔裡,像一顆不斷膨脹的毒瘤。空氣被壓得扭曲,地麵裂紋以他為中心向外蔓延,哢嚓作響。
他動不了了。
不是不想動,是身體已經不聽使喚。雙腿僵硬,膝蓋發軟,全靠劍撐著才沒倒下。可他知道,隻要一鬆手,整個人就會塌下去,再也沒法站起來。
謝曉峰還躺在後麵那塊石頭上。他沒說話,也沒動,隻是睜著眼睛看著林風的背影。那眼神很輕,卻壓得林風肩膀生疼。
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拿劍的時候。
那時候他還不是什麼高手,也不是誰的傳人。他隻是個送外賣的,在雨天跑單,為了五塊錢配送費多繞兩公裡路。電動車沒電了,他推著走,鞋底磨穿,腳底全是水泡。客戶罵他遲到,他隻能低頭道歉,連傘都不敢收,怕淋濕了餐盒。
那天晚上他在橋洞底下坐著,啃著冷掉的飯團,看著手機裡又一個差評。沒人知道他是怎麼爬上六樓的,也沒人在乎他摔了一跤磕破了膝蓋。
他那時候就想,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後來他穿到了這個世界,成了燕十三的影子。一開始他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劍道,隻知道打不過就得死。他靠著係統活下來,靠搶彆人的功法變強。他以為自己隻是為了活下去。
可現在他想起來了。
他記得雙生替他擋下那一掌,胸口塌下去一大塊,還衝他笑,說“快走”。他記得有個年輕道士明明自己都站不穩,還把他往身後拉,說“你還有事要做”。他記得謝曉峰在他最狼狽的時候沒有嘲笑他,而是遞來一杯茶,說“你想怎麼用這把劍,是你自己的事”。
這些人,都不是他的親人,也不是他的同門。
但他們信他。
他們願意為他拚命。
林風的嘴唇動了動,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不是一個人。”
他閉上眼。
畫麵一幕幕閃出來。
他看到自己第一次使出奪命十三劍,劍鋒劃過對手咽喉,血濺在臉上。那時候他隻覺得痛快,像終於出了口惡氣。
他看到自己在雪地裡和謝曉峰對決,兩人拚到最後一招,劍尖相抵,誰也不退。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有人能跟自己拚到這種地步,不是為了殺他,而是為了證明一件事——劍客可以不同,但劍心可以相通。
他看到自己為了救歐陽明日,硬接鬼見愁一刀,骨頭斷了三根,躺了半個月才能下床。歐陽明日坐在輪椅上給他煎藥,一邊咳嗽一邊說:“你傻啊,我值得你這麼拚?”
他說:“你要是死了,以後誰給我出主意?”
那時候他嘴上說得輕鬆,心裡其實也怕。怕疼,怕死,怕再也回不去原來的生活。
但他還是衝了上去。
因為他知道,有些人一旦走了,就真的沒了。
他又想起張三豐在武當山上對他說的話:“劍不在手上,在心裡。你若隻為殺人而揮劍,那你永遠成不了劍客。”
他當時沒懂。
現在他懂了。
他睜開眼,目光變了。
不再是那種拚死一搏的狠勁,也不是強撐到底的倔強。
是一種沉下去的東西。
像井底的水,不起波瀾,卻深不見底。
他看著敵人指尖那團黑光,忽然笑了。
不是嘲諷,也不是瘋狂。
就是笑了一下,像看見了個老熟人。
“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該跪了?”他低聲說,“覺得我撐不住了,該認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