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的狀紙如同帶著血淚的控訴，被福伯親自遞到了大理寺正堂。狀告東宮采辦錢某“威逼利誘、投毒破壞、致人死傷”，人證物證俱全，案情清晰，性質惡劣至極！
大理寺卿不敢怠慢，立刻將狀紙和口供呈送禦前。這一次，皇帝蕭景琰無法再和稀泥了。死傷數人，證據直指東宮屬官，朝野上下無數雙眼睛都在盯著。
朝會的氣氛前所未有的緊張。李默一身素服，立於百官之前，麵色沉痛而堅定。
皇帝蕭景琰麵色陰沉地坐在龍椅上，將手中的狀紙重重摔在禦案之上：“太子！你東宮采辦錢某之事，你作何解釋？！”
太子蕭桓出列，臉色雖然有些蒼白，卻強自鎮定：“父皇明鑒！兒臣禦下不嚴，竟出此等膽大包天之徒，兒臣惶恐！然則，僅憑一介卑劣工匠的一麵之詞，便欲攀誣東宮，兒臣以為，其中恐有蹊蹺！或是有人故意構陷兒臣，亦未可知！”他直接將問題引向了“構陷”。
李默立刻出列，聲音朗朗，毫不退讓：“陛下！臣有人證物證，豈是一麵之詞？孫二現已收押大理寺，可隨時提審對質！那錢采辦是否為東宮屬官，一查便知！其所用銀兩、所許承諾、所提供之毒物，皆可追查！臣懇請陛下，下旨徹查，勿使忠良含冤，勿使凶徒逍遙法外！”
“陛下！”太子一黨的官員立刻站出來幫腔，“李侯爺遭遇不幸，臣等深表同情。然則，焉知不是那工匠懷恨在心，或是被他人收買，故意誣告？東宮采辦為何要自毀長城，去破壞與己無益的火藥工坊？於理不合啊！”
“於理不合？”李默冷笑，轉身麵向那官員，目光如電，“請問大人，若無人指使，一東宮采辦，有何動機、有何膽量、有何能力，能精準地將毒物投入工坊核心工序？其所圖為何？若為私利，火藥工坊與他一采辦何乾？若為公心，又是奉了誰的公心？！”
一連串的反問，擲地有聲，駁得那官員啞口無言。
朝堂之上，頓時分為兩派，激烈爭論起來。清流官員要求嚴查到底，以正國法；太子黨羽則極力辯解，斥責誣告。
龍椅上的蕭景琰看著台下爭吵的臣子，又看看一臉悲憤卻邏輯清晰的李默，再看看臉色越來越難看的太子，心中已是明鏡一般。他知道，太子定然脫不了乾係。但廢儲乃是動搖國本之事，豈能因幾個工匠的死傷而輕易為之？
“夠了！”皇帝終於開口，聲音中帶著疲憊和不容置疑的威嚴，“此事朕自有決斷！東宮采辦錢某，即刻鎖拿至大理寺，嚴加審訊！一應涉案人員，無論涉及到誰，皆需配合調查！太子禦下不嚴，罰俸一年，於東宮閉門思過三月，無朕旨意，不得出宮！”
又是各打五十大板的套路！拿了錢某當替罪羊，輕輕處罰了太子。但這一次，至少皇帝明確下令嚴查“涉案人員”，並將太子禁足，這已是前所未有的表態。
李默知道，這已是目前能爭取到的最好結果。他不再多言，躬身道：“臣，謝陛下隆恩！”他要的就是這個“嚴加審訊”和“配合調查”的口子！
太子臉色灰敗，幾乎咬碎銀牙，卻不得不跪下領旨。
有了皇帝的明確旨意，大理寺的動作快了許多。那名錢采辦很快被從東宮“請”到了大理寺。然而，此人似乎早已得到授意，一口咬定所有事情皆是他一人所為，因之前采購物資與李默結怨，故伺機報複，與東宮、與太子毫無關係。審訊一時陷入僵局。
但李默並不氣餒。隻要人扣在大理寺，就有突破口。他暗中讓福伯動用一切資源，查抄錢采辦的家產，尋找其與東宮資金往來的證據。
經曆了血與火的洗禮，彆院在李默的雷厲風行和新規之下，反而呈現出一種破而後立的堅韌氣象。王鐵錘暫代了趙黑子的部分職責，更加嚴格地把控著各項工序。陸七則因為李默的信任和之前的坦白，被賦予了更多的技術管理權限，他懷著一種將功贖罪的心態，工作得更加賣力。
顆粒化火藥的工藝被徹底固定下來，產量和質量穩步提升。李默開始將目光投向下一個目標——冶金技術，設計製造真正意義上的、可實戰的“火炮”！
他整日埋首於圖紙之中，計算著炮管厚度、膛壓、炮彈重量、射程……這是一個更加複雜的係統工程，涉及材料學、結構力學、爆破力學等多個領域。他不斷提出構想，又不斷自我否定，圖紙畫了一張又一張。
王鐵錘和幾個核心鐵匠則按照李默的要求，開始嘗試用小型的青銅鑄件來模擬炮管鑄造，測試不同的銅錫配比和鑄造工藝，尋找最能承受爆炸衝擊的方案。
彆院內，叮叮當當的鍛造聲和彌漫的硝煙味中，一種更加危險、也更加強大的力量，正在悄然孕育。
夜深人靜，李默再次通過積善堂內那條隱秘的地道，來到了林相府邸。這一次，他帶來了顆粒火藥的樣品和初步的火炮設計草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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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相看著那燃燒穩定、威力顯著的顆粒火藥，再看著那堪稱“戰爭之神”雛形的火炮草圖，饒是他見多識廣，也不禁駭然變色，久久無言。
“此物……此物若成，實乃……國之重器，亦乃絕世凶器啊！”林相長歎一聲。
“相爺，利器無罪，罪在持器之人。”李默沉聲道，“北戎虎視眈眈，朝中奸佞當道，若無自保之力，縱有萬般奇巧，亦不過是他人俎上魚肉。黑子師傅的血，不能白流。”
林相默然良久，緩緩點頭：“你要老夫如何助你？”
“資金、材料、以及……一旦此物試驗成功，需要能在軍中說得上話、且忠於陛下之人，看到它的價值。”李默目光灼灼。
林相沉吟片刻：“資金材料，老夫可再想辦法籌措。至於軍中……待你有所成時，或可請一人觀看。”
“誰？”
“衛國公，秦老將軍。”林相緩緩道，“他雖已年老，不問朝政，但在軍中風骨猶存，門生故舊遍布邊關。且他……與你父親，曾是過命的交情。”
父親的老戰友？李默心中一動！
“多謝相爺指點！”
離開林府，李默心中有了更清晰的規劃。武力，才是亂世中最大的話語權。他必須儘快將火炮研製出來！
而他也知道，被禁足的太子，絕不會甘心失敗。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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