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內的刺客血跡尚未乾涸,那濃重的血腥味仿佛還粘稠地滯留在空氣裡,混合著此刻皇宮西北角傳來的焦糊氣息,構成了一幅末日般的圖景。皇帝蕭景琰在李默和重重侍衛寸步不離的護衛下,疾步趕往那不詳的源頭。每一步都踏在緊繃的心弦上,越靠近火場,空氣中那股混合著木材燃燒焦糊味的奇異嗡鳴聲就愈發清晰、刺耳,其中更夾雜著一種令人皮膚發麻、心跳失序的低頻能量波動,仿佛有看不見的巨獸在地底深處咆哮。
起火點是一處早已廢棄、連宮人都很少靠近的舊庫房,此刻隻剩下斷壁殘垣和嫋嫋青煙。原本堅實的地麵駭然塌陷出一個巨大的、邊緣參差不齊的窟窿,黑黝黝的洞口如同巨獸張開的喉嚨,深不見底,散發著陰冷與灼熱交織的詭異氣息。那令人心悸的嗡鳴和隱隱的、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紅光,正是從這地穴深處透出。幾名先期奉命下去探查的工部官員和侍衛正狼狽不堪地連滾帶爬逃上來,一個個麵無人色,嘴唇哆嗦,連話都說不利落,眼中殘留著極致的恐懼。
“陛下!陛下!萬萬不可靠近!下麵……下麵邪門得很!非是凡間之物啊!”工部尚書撲跪在地,臉色慘白如紙,聲音發顫,試圖用身體阻攔聖駕。他親眼所見之物,已超出了他數十年宦海生涯所能理解的範疇。
“讓開!”蕭景琰眉頭緊鎖,帝王威嚴中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驚疑,他用力推開擋路的臣子,強自鎮定地走到地穴邊緣,凝神向下望去。這一望,饒是他身為天子,見慣風浪,也不禁心頭巨震,倒吸了一口涼氣!下方並非想象中的天然洞穴或普通密室,而是一個明顯經過精密人工修整的、極為寬敞的巨大石室。石室中央,赫然矗立著一座由那種熟悉的、泛著幽冷光澤的黑色金屬鑄造的龐然大物!它布滿了無數精密咬合的齒輪、縱橫交錯的連杆和鑲嵌其間的、用途未知的各色水晶導管,結構之複雜,遠超想象。此刻,這龐然巨物正在緩緩運轉,發出低沉而持續的嗡鳴,仿佛沉睡的遠古凶獸正在蘇醒。其核心部位,幾塊碩大的、如同凝固鮮血般的紅色晶體,正隨著嗡鳴的節奏明滅不定,散發出妖異而不祥的紅光,將整個石室映照得如同煉獄。更令人不安的是,裝置周圍的地麵上,銘刻著無數繁複而古老的符文,這些符文並非死物,竟仿佛與裝置的能量流動隱隱呼應,流轉著微弱的光澤。
整個場景,充滿了蠻荒、精密與詭異交織的強烈矛盾感,一股強大而無形的壓迫力從地穴深處彌漫開來,讓洞口所有人都感到呼吸艱難,心生渺小之感。
李默隻看了一眼,便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這裝置的風格,與西北山區地下工坊的那些機器絕對同出一源,但眼前這個,無論是規模、複雜程度,還是那股沉澱其中的古老氣息,以及散發出的、幾乎凝成實質的恐怖能量感,都遠超前者!這絕非當代技藝所能企及,定然是前朝“天工院”遺留的、真正意義上的禁忌造物!父親筆記中模糊提及的、關於前朝以奇技淫巧窺探天地之秘的傳說,恐怕並非虛言!
“這……這就是所謂的‘陣眼’?”皇帝的聲音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乾澀和沙啞。縱然他手握天下權柄,口含天憲,麵對這等完全超乎理解、仿佛來自另一個維度的詭異之物,一種源於生命本能的心悸和渺小感也難以抑製地湧了上來。這不再是朝堂爭鬥,不再是疆場廝殺,而是麵對未知力量的直接衝擊。
“恐怕是的,陛下。”李默沉聲應道,聲音因緊張而略顯低沉,“根據俘虜供述,此物名為‘地脈樞’,據傳能勾連地脈,引動深藏的地火能量,威力足以開山裂石,傾覆城池。‘灰鵲’處心積慮啟動它,絕非僅僅為了製造混亂,其圖謀恐怕是要毀掉這皇宮根基,甚至……”後麵的話他沒說,但皇帝已然明白,那目標是直指他這個天子,直指蕭氏的國祚!
就在這時,異變再生!那“地脈樞”的嗡鳴聲陡然加劇,變得尖銳而急促,核心處的紅晶光芒瞬間變得刺眼奪目,仿佛內部有岩漿在沸騰!整個石室開始劇烈震動,地麵上的符文流轉速度猛地加快,光芒大盛,空氣中那股狂暴的能量波動呈指數級增強!
“不好!它……它好像要徹底爆發了!”一名略懂些機關驅邪之術的老太監尖聲叫道,聲音充滿了絕望。
“快!阻止它!無論如何要阻止它!”皇帝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厲聲下令,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絕不能坐視這邪物毀掉一切!
幾名忠勇的侍衛立刻領命,試圖順著垂下的繩索滑下地穴。然而,他們剛接近那裝置散發出的無形能量場範圍,便齊齊悶哼一聲,感到頭痛欲裂,眼前發黑,體內氣血如同沸水般翻湧不止,根本無法靠近核心分毫!那能量場仿佛一道無形的銅牆鐵壁,帶著灼熱與精神侵蝕的雙重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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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常人根本無法接近!這能量場太強,帶有侵蝕性!”李默瞬間判斷出嚴峻的形勢。電光火石間,他想起懷中那半塊玄鐵令牌和紫色水晶之前的異常反應,心中一動,猛地將它們掏出。
果然!令牌和水晶剛一暴露在這地穴的能量環境中,便立刻產生了強烈的反應!玄鐵令牌微微震顫,觸手不再冰涼,反而帶著一種共鳴的溫熱。而那塊紫色水晶,更是自主地散發出朦朧的紫光,內部那片微型星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轉起來,與下方“地脈樞”的紅光形成了某種奇特的對抗與牽引!
“陛下!此物或能與那裝置產生感應,讓臣試試!”情況危急,容不得半分猶豫,李默來不及多做解釋,將紫色水晶緊緊攥在手中,那微涼的觸感和內部流轉的能量似乎給了他一絲底氣,他縱身便抓住繩索,敏捷地滑下深不見底的地穴!
“李默!”皇帝在上麵驚呼一聲,隻能眼睜睜看著他的身影被地穴的黑暗與紅光吞沒,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李默雙足踏上石室地麵,立刻感到一股如山嶽般沉重、如熔岩般灼熱的能量場從四麵八方壓迫而來,仿佛要將他的骨頭碾碎,血液蒸乾。他急忙運轉體內內力,在周身形成一層薄薄的氣牆奮力抵擋,但依舊感到五臟六腑都在被無形的力量撕扯。他強忍著不適,目光如電,迅速掃過整個正在瘋狂蓄能的“地脈樞”,大腦飛速運轉,尋找著可能存在的控製中樞、能量節點或緊急關閉的機關。
然而,裝置的複雜程度遠超他的想象。無數大大小小的齒輪以不同的速度瘋狂旋轉,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那些水晶導管中,熾亮得如同熔融金屬的能量液奔騰咆哮,散發出恐怖的高溫;整個結構渾然一體,根本找不到任何明顯的開關或薄弱點。這簡直是一件隻為毀滅而生的完美凶器!
嗡鳴聲已經變成了刺耳的尖嘯,震動劇烈到讓人站立不穩,核心紅晶的光芒熾烈得如同正午的太陽,讓人無法直視。整個石室哀鳴著,頂部開始有更大的石塊脫落,仿佛下一秒,積蓄到頂點的毀滅性能量就要如同火山般噴發,將一切都撕成碎片!
‘完了嗎?難道真要葬身於此?’一個絕望的念頭掠過李默腦海。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的目光死死鎖定了裝置基座上那個不起眼的、形狀熟悉的凹槽——那正是與他手中半塊玄鐵令牌完全契合的形狀!父親留下此物,難道不僅僅是鑰匙,更是……控製器?亦或是……抑製器?
沒有時間再權衡利弊了!這是唯一的機會!
李默福至心靈,或者說是在絕境中孤注一擲的賭博!他猛地將手中那半塊玄鐵令牌,用儘全力,精準地按向了那個凹槽!
“鏗!”
一聲清脆的、如同機括歸位的輕響,在震耳欲聾的嗡鳴中微不可聞,但李默的手掌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嚴絲合縫的嵌入感!
就在令牌嵌入的瞬間——
仿佛被扼住了喉嚨,那刺耳的嗡鳴聲戛然而止!
核心處熾烈的紅芒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迅速暗淡下來!
瘋狂運轉的齒輪和連杆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巨力強行卡住,發出一連串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的呻吟聲,然後極其不情願地、緩緩地停了下來。
地麵上那些流轉不休的符文,也如同失去了動力源泉,光芒迅速消散,恢複了石刻的死寂。
前一刻還如同煉獄般喧囂狂暴的地穴,下一刻便陷入了一種近乎詭異的、落針可聞的死寂之中。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李默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濕,幾乎虛脫地靠在冰冷的裝置基座上,握著令牌的手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他賭對了!父親留下的這半塊令牌,果然是控製或抑製這恐怖“地脈樞”的關鍵!這或許也正是“灰鵲”多年來處心積慮、不惜一切代價想要得到完整令牌的根本原因!
地穴上方傳來一片混雜著驚呼、慶幸和鬆氣的聲音。皇帝急切的聲音緊隨而至,帶著前所未有的擔憂:“李默!你怎麼樣?下麵情況如何?”
“陛下,裝置……裝置暫時停住了!”李默揚聲回道,聲音因脫力和激動而有些沙啞。但他不敢有絲毫鬆懈,手掌依舊死死按在凹槽內的令牌上,不敢輕易取下,生怕這短暫的平靜隻是假象,恐怖的裝置會再次啟動。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那毀天滅地的危機已被強行扼住,心神稍定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