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跟著吳懿走進“聽竹軒”內堂。
鼻尖先縈繞上濃鬱的酒香與蘭草香,混著絲竹聲鑽進耳朵,眼前景象讓他忍不住在心裡暗哂。
前世看些所謂“曆史考究”的人,說漢朝沒有酒店、客棧、妓院。
如今真想把那些人拉來現場看看:齊桓公時管仲就設“女閭”營生,也就是官辦妓院哄士卒的錢賞賜的太多,不哄回來不好循環,我管仲深得經濟學之精妙)。
近千年後的大漢,怎會反倒退回去?
不過是稱呼不同,或者很少記入史書罷了。
後世你逛窯子寫日記嗎?
好吧,是有人喜歡拍視頻......
罷了,眼前這“聽竹軒”,論熱鬨程度、經營模式,分明就是前世酒吧的“漢代版”。
吳懿引著他走到二樓的一處的雅座,軟墊鋪在案前,周圍掛著半透的紗簾,既能看清舞台,又添了幾分私密。
這不就是前世酒吧裡的“卡座”麼?
何方坐下時,竟生出幾分恍惚,仿佛下一秒就會有人遞來酒單,問他要“冰闊落”還是“威士忌”。
“何兄弟,坐。”
吳懿笑著拍手,立刻有身著青衫的仆役快步上前,躬身聽候吩咐。
“把最好的青梅釀溫一壺來。”
李義沒來,他對妓樓不敢興趣,見何方和吳懿談妥,便告退,要去加班了......
對於李義的自覺精神,何方很是欣慰。
不過他也聽人說過,李義私底下弄了不少火耗......
但咋辦呢,現在最大的火耗就是他何方。
而且,何方現在大魚小魚兩三隻,能獨當一麵的,也就是李義了。
把這些雜念扔到一邊,何方開始喝酒。
就在這時,堂內的鼓點忽然變了節奏。
“咚咚咚”的鼓聲急促起來,原本低緩的絲竹聲也陡然拔高。
何方抬眼看向居中的舞台,隻見一群身著輕便皮甲的舞女,手持短刀走上台來。
她們的甲胄雖為舞飾,卻也刷了層薄銅漆,在燭火下泛著冷光。
短刀是木製的,卻雕得惟妙惟肖,環首的位置還係著紅綢。
隨著鼓點加快,舞女們踏著步伐變換陣型,時而排成方陣,短刀斜指地麵;
時而散開成圓,紅綢隨刀舞動,像一團團跳動的火焰。
最妙的是收尾時,十二人同時旋身,短刀劈出“呼呼”的風聲,皮甲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竟真有幾分軍旅演武的氣勢,引得堂內賓客紛紛叫好。
“怎麼樣?”
吳懿放下酒杯,語氣裡帶著幾分得意,“這聽竹軒是西市最好的妓樓。
坊主特意請了曾在軍中待過的人教這些妓女演武舞,尋常地方可看不到這般場麵。”
“好,好的很!”
何方點點頭,武者在前線殺戮,士族在後方,把殺戮的陣法編排成舞來欣賞......
他心裡越發覺得,那些所謂“漢朝無娛樂場所”的說法,實在是太小看大漢的民生百態了。
兩漢近四百年,世家大族都快有門閥雛形了,你說人家不會玩?
侮辱誰呢。
至於普通人要謀生......這般妓樓、樂坊的存在,本就是經濟循環的一部分。
吳懿見何方不時抬眼打量堂內的絲竹樂師、舞姬陳設,連案上雕花紋路都要多看兩眼,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哂,嘴角微微一勾。
倒真像個初入雒陽的鄉野子弟,對這些風月場所的排場透著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