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一聲慘叫就把整個沈家村給撕開了。
那哭聲又尖又啞,不像是人能發出來的,刮得人心慌。
沈空青睜開眼,裡頭一點睡意都沒有。她光著腳下地,沒弄出半點動靜,摸到窗邊掀開簾子一角往外看。
哭聲是村長沈萬山家那邊的。
村裡一下就亂了,東家的狗亂叫,西家的孩子被嚇哭,腳步聲亂糟糟的,天沒亮村子就醒了。
劉嬸也醒了,披著件舊褂子就往外跑,瞧見沈空青已經穿好了衣服,急忙擺手:“空青,你彆出去!外頭不知道出了啥事,亂得很,在屋裡待好!”
沈空青點頭應下,垂著眼皮,看著挺乖。
可劉嬸前腳剛出院子,她後腳就跟了出去。她人瘦小,借著還沒亮透的天色作掩護,悄悄跟在去看熱鬨的人群後頭。
村西頭的大槐樹下,黑壓壓圍了一圈人。
人堆中間,村長媳婦王鳳英癱在地上,懷裡抱著個孩子,哭得好幾次都背過氣去。那孩子是村長的獨苗,叫鐵牛,平時是村裡最皮的猴崽子。可現在,他閉著眼,臉都憋青了,太陽穴上鼓著個嚇人的黑紫色血包。王鳳英抱著他死命搖,他的頭就跟著晃,脖子軟塌塌的,撐不住腦袋。
旁邊,沈空主的大伯母張翠花,正護著她兒子沈大壯,叉著腰,唾沫星子亂飛地跟幾個婆娘對罵。她後頭藏著的沈大壯,比鐵牛高了半個頭,這會兒縮著脖子,一臉嚇破膽的樣子,可眼睛裡還藏著點沒收乾淨的橫勁。
“……胡說!不是我們家大壯推的!是他自己跑太快摔的!你們哪個眼睛看見了?看見了就站出來!”張翠花的聲音又尖又利,她越說聲越大,倒像是給自己壯膽。
“我看見了!”一個叫桃子嬸的婦人站了出來,她平時就看不慣張翠花那德性,“我看得真真的!你家大壯搶鐵牛的彈弓,鐵牛不給,他就從後頭下黑手,猛地一推!鐵牛的頭,‘咚’一聲就磕那塊大青石上了!”
這話聽得人心口一緊。
人群裡嗡的一下炸開了。
村長沈萬山,四十出頭的漢子,平時在村裡橫著走,這會兒兩眼熬得通紅,全是血絲。他死死盯著沈大壯,那架勢,像是要把這小子活剝了。
“王瘸子!快讓讓,王瘸子來了!”
人群分開一條道,昨天剛在沈空青那兒栽了跟頭的王瘸子一瘸一拐地擠了進來。他估計是想找回麵子,一進來就蹲下,裝模作樣地又是掐人中,又是探鼻息。
所有人都憋著氣看他。
過了半天,王瘸子站起來,他看看已經哭不出聲、光剩下抽氣的王鳳英,又看看臉跟死人一樣的村長,最後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沒氣了。”
他這三個字一出口,周圍全靜了。
“後腦勺著地,這一下太重了。村長……節哀,準備後事吧。”
“啊——”
王鳳英喉嚨裡擠出一聲不正常的悲鳴,眼睛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這話一出,人群也炸了!
“我的兒啊!”沈萬山像是被抽乾了力氣,身子晃了晃,隨即,喉嚨裡發出一聲悶吼,瘋了一樣朝沈大壯撲了過去!
張翠花嚇得魂都沒了,眼看要出事,拉著沈大壯“噗通”就跪下了,手腳並用地爬過去,死死抱住沈萬山的大腿:“村長!村長你饒了大壯吧!他不是故意的!孩子小不懂事啊!我們賠錢!我們家把房子賣了都賠給你啊!”
沒人聽她嚎。
所有人都被這突然的死人和眼看要出的第二條人命嚇傻了。
隻有沈空青,站在人群最外邊,冷冷地看著。她的念頭探出去,在鐵牛身上掃了一遍。
【腦袋裡都是血,堵住了,心跳快沒了……人是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