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風波一過,沈空青的日子好過多了。
以前她去井邊打水,總得排到最後,水桶放那兒,一轉眼就被人挪到隊尾去。
現在她提著空桶一露麵,原本圍著井台說閒話的婆娘們都不作聲了,還主動給她讓地方,乾巴巴地笑:“空青丫頭,你先,你先打,我們不急。”
沈空青話不多,就低頭用她那細胳膊費勁地搖上一桶水,然後悶頭走開。
她這不愛搭理人的樣子,反倒讓那些想巴結又不知怎麼開口的村民,覺得她這人有本事,不好惹。
她心裡清楚,這種怕,比那幾句不值錢的客氣話,靠得住。
傍晚,各家煙囪都冒起了炊煙。趙衛國一陣風跑進院子,跑得太猛,一腳磕在門檻上,差點栽個跟頭。
“空青妹妹!”他扶著門框,大口喘氣,手裡死死捏著一張紙,紙角都讓他手裡的汗給浸軟了,“電……電報!”
沈空青正蹲在屋簷下,借著最後一點亮光收拾草藥,聽見這話,手裡的活兒停了。
她抬起頭,落日的餘光照在她臉上,瘦得厲害。
“京城來的。”趙衛國把電報遞過去,聲音都抖了,“清衍他叔叔,叫林振華,明天下午就到!”
沈空青沒伸手接,眼神落在那電報的郵戳上。
林振華。
這三個字讓她心裡咯噔一下。
【係統:警告!心跳過快,檢測到強烈興奮和期待。】
【閉嘴。】沈空青在心裡罵了一句,手指頭卻忍不住攥了起來。
她撒下的網,總算等來了她想釣的那條大魚。林清衍那條小命,就是她遞出去的引子,現在,正主終於要親自來看看了。
“空青妹妹,你可是我們知青點的大恩人!等林叔叔來了,我一定把你的功勞都告訴他!”趙衛國看她不出聲,以為她嚇著了,趕忙說。
沈空青這才回過神,連忙擺手:“不,不用,趙大哥,我就是運氣好……”
“跑跑”感歎:宿主,你這裝得真像,就是眼神藏不住,那點小心思都快寫臉上了。
沈空青懶得理它,垂下眼睛,把所有情緒都蓋住了。
她想要的,可不是一句謝謝。
把還在興奮念叨的趙衛國送走,她插上院門。臉上的那點膽小怕事,一下子就沒了。
她走到院子裡的水缸邊,借著月光,看著水裡自己的影子。一張蒼白瘦弱的臉,看著還很小。
這身子的原主,也真是可憐。
是被現在的娘在河邊撿的,包被裡除了一個紅布包著的小硬塊,啥也沒有。養母臨死前,吊著最後一口氣,也隻是讓她把那東西藏好,彆讓人看見。
原主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誰,打哪兒來。她就守著那句不清不楚的囑咐,守著一個不著邊際的念想,最後就這麼悄沒聲地死在了這窮地方。
沈空青看著水裡的倒影,扯了下嘴角。
原主的念想沒了,但她的不會。
她從末世那種鬼地方過來,死人堆裡爬出來的,隻信自己。那塊玉佩是啥,有啥用,她眼下不關心。現在,她手裡最好的牌,就是這一身醫術和那個叫林清衍的知青。
她想起了末世。
為了半塊發黴的餅乾跟野狗搶食,大冬天躲在破樓裡,冷得骨頭縫都疼。還有那些跟她一樣在爛泥裡掙命,最後變成一具屍體的同伴。
她來到這裡,雖然是個沒爹沒娘的孤女,每天累死累活掙工分,吃的是拉嗓子的粗糧野菜,穿的是補丁摞補丁的舊衣服……但起碼,這兒的地能長莊稼,天是藍的,人,都還活著。
可這還不夠。
她不想一輩子困在這小山溝裡,天天刨地,為幾兩糧票跟人鬥心眼。她受夠了餓肚子和窮的滋味。
她要過好日子。
那種頓頓能吃上白麵饅頭、碗裡有肉的好日子;那種冬天有厚棉襖穿,睡覺有暖被窩的好日子;那種再也不用看老天爺臉色,不用愁下一頓在哪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