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樂如同永遠不會停歇的潮水,反複衝刷著靈堂。王平站在原位,像一枚被釘死的棋子。他的目光在棺槨下的血字和角落的樓梯口之間來回移動。
“第十三階……”他在心裡默念。這提示明確又模糊。明確的是目標,模糊的是路徑和代價。
直接衝過去是自殺。哀樂停止的間隙太短,根本不夠他穿越半個靈堂。那些鬼影的速度他見識過,隻要他移動,哪怕再輕微,也必然會被瞬間吞噬。
他必須利用哀樂響起的時間移動。但這安全嗎?
王平的視線緩緩掃過那些靜止的吊唁者。他們如同按下了暫停鍵,凝固在某個永恒的瞬間。一個大膽的念頭冒了出來:如果我在哀樂響起時移動,會不會也變得和他們一樣,成為這靈堂裡又一尊凝固的雕像?
這個想法讓他不寒而栗。比死亡更可怕的,是這種不生不死的永恒禁錮。
他需要觀察,需要證據。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注意力從對未知的恐懼轉移到對細節的捕捉上。他開始數哀樂循環的周期。沒有鐘表,他隻能靠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來估算,這極不準確,但聊勝於無。
大約……一百次深長的呼吸?哀樂會停止一次,間隙很短,可能隻有十幾次心跳的時間,然後樂聲再起。周期相對固定。
在樂聲持續的期間,他嘗試進行一些極限測試。他先是控製著右手食指,極其緩慢地彎曲了一毫米。動作慢到幾乎無法察覺,肌肉因為極度控製而微微痙攣。
無事發生。
他屏住呼吸,等待了幾次心跳的時間。靈堂裡一切如常,哀樂依舊,吊唁者依舊靜止。他自己,也沒有變成蠟像。
心中稍安。看來,哀樂響起時,移動本身可能並不直接觸發即死規則。真正的殺機,在於樂聲停止的瞬間。
一個計劃的雛形在他腦中形成:在哀樂響起時移動,在樂聲停止前瞬間定格。如同在雷區跳舞,每一步都必須精準地踩在安全的節拍上。
他再次將目光投向那個角落。從他現在的位置到樓梯口,大約需要二十步。每一步,都是一次生死考驗。
下一次哀樂響起時,王平動了。
他沒有邁步,而是先嘗試重心轉移。將身體的重心極其緩慢地從左腳挪到右腳。這個過程他花了幾乎整個哀樂周期的一半時間,如同電影裡的慢鏡頭。
當重心完全落在右腳時,他感受到了腳下地毯粗糙的質感。成功了一步,沒有引發任何異常。
在哀樂停止前,他提前凝固,再次成為靈堂裡“靜止”的一部分。鬼影如期而至,在他身邊徘徊,冰冷的目光掃過他,似乎因為他的“配合”而顯得有些……失望?王平壓下這個荒謬的念頭,全身心保持著絕對的靜止。
樂聲再起。他邁出了真正的第一步。左腳向前挪動了大約半隻腳的距離。落地時極其輕柔,幾乎沒有發出聲音。
就這樣,他像一個笨拙的、電量即將耗儘的機器人,在哀樂的節拍間艱難地移動著。每一步都耗儘心神,每一次定格都是與本能恐懼的搏鬥。汗水浸濕了內襯,順著額角滑落,癢意難耐,但他不敢去擦。
移動過程中,他離那些靜止的吊唁者越來越近。最近的時候,他幾乎能聞到一位老者身上淡淡的、如同陳舊書籍般的氣味。他甚至能看到一位年輕女士睫毛上凝結的、細微的灰塵。
他們都是誰?為何會在這裡?他們也曾像自己一樣掙紮求生,最終失敗了嗎?這些念頭不受控製地湧現,又被他強行壓下。現在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生存是第一要務。
在移動到第五步時,意外發生了。
他的腳後跟不小心輕輕碰到了一個放在地上的花圈支架。支架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但在死寂的靈堂裡卻如同驚雷般的“哢噠”聲。
王平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