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青雲宗在流雲宗臨時清理出的駐地，氣氛凝重得像過了期的糯米糕。傷員的哼哼唧唧和幸存者嚶嚶嚶的啜泣聲此起彼伏。
範閒目不斜視，徑直走向一處屋頂開了天窗、勉強能擋風的破敗偏殿。墨炎耷拉著腦袋，像隻被雨淋濕的小狗，蔫頭巴腦地跟在後頭，心裡敲鑼打鼓，七上八下。
一進殿，範閒袖袍一揮，布下個隔音結界，世界瞬間清淨了——隻剩下墨炎自己砰砰的心跳聲，響得跟打鼓似的。
範閒轉過身，雙手抱臂，上下打量著墨炎，眼神不像看徒弟，倒像古董商鑒定一個疑似贗品的瓷瓶。
“好了，閒雜人等退散了。”範閒開口，語氣平淡得像在問今天晚飯吃什麼，“來，展開說說，你當初是怎麼從那個‘魔修自助餐’現場活下來的？還順便把人家的‘食堂’給砸了？”
墨炎頭皮一麻，差點給跪了。師尊這比喻……也太瘮人了吧！
他抬起頭，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師、師尊……弟子當時可能就是……運氣比較好？或者他們……吃撐了？”
範閒挑眉：“哦？運氣好到他們集體食物中毒，就你沒吃？”
墨炎：“……”師尊您這話我沒法接！
範閒往前踱了一步，摸著下巴，眼神探究：“說說看，你是不是有什麼特殊體質？比如……看起來特彆不好吃？或者命特彆硬，克隊友……呃，克敵人？”
墨炎欲哭無淚：“師尊！弟子就是普通體質啊！頂多……頂多算根骨好了點？”他試圖轉移焦點。
“嗯，ssr卡嘛，我知道。”範閒點點頭，隨即又眯起眼，“但ssr卡也沒自帶‘反殺全場’的技能吧？說，你是不是充錢了？還是開了掛？”
墨炎徹底懵了：“充、充錢？開掛？師尊您說的弟子聽不懂啊！”
“就是有沒有什麼隱藏設定？比如其實你是某個隱世大佬的私生子？或者身上藏著個老爺爺靈魂體？再不然……你其實是什麼上古凶獸幼崽化形？”範閒開始充分發揮他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主要是平時話本看多了）。
墨炎聽得目瞪口呆，差點忘了害怕。師尊的腦洞……比靜雪峰的後山裂縫還大！
“師尊！我沒有！我不是！彆瞎說啊！”墨炎瘋狂擺手否認三連，“我真的就是暈過去了！醒來就在那兒了！之前的事……我、我好像失憶了！”情急之下，他把最爛俗但也最萬能的借口拋了出來。
“失憶？”範閒停下逼近的腳步，狐疑地打量他，“這麼巧？偏偏忘了最關鍵的部分？你這失憶還挺會挑時間的哈？”
墨炎硬著頭皮，努力讓自己的眼神顯得真誠又茫然：“真的！師尊！我就記得我叫墨炎，然後就是在黑乎乎的地方跑，又痛又怕，跟做了個噩夢一樣！再醒來就看到您了！您就像天神下凡！光芒萬丈！……”
他開始試圖拍馬屁蒙混過關。
範閒嫌棄地打斷他：“停。彩虹屁水平太次，不及格。”他摸著光滑的下巴，若有所思，“失憶……這借口雖然老套，但也不是不行。”
墨炎剛鬆半口氣。
範閒話鋒一轉：“但是！”他伸出兩根手指，“第一，你這失憶是永久性的還是暫時性的？會不會哪天突然想起來自己其實是個魔頭，然後欺師滅祖？”
墨炎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會不會！弟子對師尊的忠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
“第二，”範閒湊近了些，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問，“你失憶前……有沒有欠彆人錢？或者惹了什麼桃花債？為師可不想哪天被人堵著門要債或者……喊我師公。”
墨炎：“……”師尊您的關注點是不是有點歪？！我們現在討論的不是魔修和生死存亡嗎？！怎麼跳到欠債和桃花債上了？！
他哭笑不得：“師尊！沒有！絕對沒有！”
範閒直起身，似乎稍微滿意了點：“嗯，那就暫且信你一回。不過……”他拖長了調子。
墨炎的心又提了起來。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範閒板起臉，“鑒於你來曆不明，疑似與危險分子魔修食堂工作人員）有牽連，從今天起，你被‘貼身觀察’了！”
“貼、貼身觀察？”
“就是字麵意思！”範閒義正辭嚴，“以後我去哪兒你去哪兒，吃飯睡覺練劍……呃，藥浴就算了，味道太大。總之，二十四小時……哦不，十二時辰處於為師的監控之下！隨時彙報你的思想動態和身體有沒有哪裡不對勁，比如突然想啃點靈石或者眼睛冒紅光之類的！”
墨炎傻眼了。
“師、師尊，這會不會太……”
“嗯？”範閒一個眼神掃過來。
墨炎立刻慫了：“……太周到！師尊真是為弟子的身心健康操碎了心！”
“明白就好。”範閒點點頭，打了個哈欠，“行了，出去找木長老，讓他給我隔壁屋收拾出來，你就住那兒。唉，真是的，撿個徒弟還得附贈全天候監護服務，虧大了虧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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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嘀咕著“ssr卡售後真麻煩”，一邊揮揮手讓墨炎滾蛋。
墨炎心情複雜地行了個禮，退出了偏殿。晚風吹過他迷茫的臉，他回頭看了眼那扇門，總覺得哪裡不對。
說好的嚴肅審問、師徒決裂、生死相向的戲碼呢？怎麼變成“疑似問題兒童監護條例”頒布現場了？
偏殿內，範閒確定人走了後，立刻從儲物袋裡掏出一個小本本和一支筆，唰唰寫下：
【觀察日記day1】
觀察對象：墨炎疑似失憶、可能與魔修食堂有關聯）
行為：情緒不穩定，擅長尬誇，否認充錢開掛，否認欠債和桃花債。
症狀：暫無啃靈石、眼睛冒紅光等異常表現。
結論：需持續觀察，重點監測飯量是否突然增大）、睡眠是否夢遊或說魔語）、以及是否對黑色衣服產生特殊興趣。
備注：監護工作耗時耗力，需申請加班費從徒弟未來月例裡扣）。
寫完，他合上本本，歎了口氣：“養徒弟真難，尤其是這種可能自帶麻煩體質的。看來得漲學費了。”
而隔壁剛鋪好床的墨炎，猛地打了個噴嚏。他揉揉鼻子，有種不祥的預感。
範閒的“貼身觀察”計劃進行得如火如荼。墨炎徹底成了他的人形掛件，走哪跟哪。
墨炎感覺自己活得像個被重點監控的嫌疑犯，還是隨時可能變異的那種。
這日，兩人在流雲宗廢墟邊緣繼續“觀察”範閒）和“撿垃圾”墨炎，主要是撿那些師尊看不上的、沒被魔氣汙染徹底的零碎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