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閒捏著酒壇的手指微微收緊。李承儒這句看你表現說得漫不經心,但他聽出了其中的縱容。夜風漸涼,他借著酒意往身旁的熱源靠了靠。
殿下準備怎麼考察我的表現?
李承儒側頭看他,月光在那雙總是帶笑的眼裡投下細碎的光。明日隨我去校場。
這個答案出乎範閒意料。他原以為會是更複雜的試探,或是朝堂上的互相配合。校場?
怎麼,李承儒挑眉,範公子隻會耍匕首?
範閒迎上他帶著戲謔的目光:殿下想教什麼?
明日便知。
次日清晨,範閒準時出現在校場。李承儒早已等在那邊,一身勁裝勾勒出挺拔的身形。他扔給範閒一把木劍:讓我看看你在澹州學了什麼。
木劍破空而來,範閒穩穩接住。他手腕翻轉,劍尖點地:殿下要親自指點?
怕了?
範閒輕笑,紫衣在晨風中揚起。他起手便是快劍,直取李承儒麵門。這一劍來得突然,角度刁鑽,帶著街頭打架的野路子。
李承儒側身避開,木劍順勢下壓:太急。
兩人在校場中央過招,木劍相擊發出清脆聲響。範閒的劍法靈動詭譎,李承儒的招式卻沉穩大氣,每每都能在關鍵時刻化解他的攻勢。
三十招後,範閒的劍再次被挑飛。李承儒的木劍停在他喉前三寸:破綻太多。
範閒喘著氣,額前碎發被汗水打濕。他盯著近在咫尺的木劍,忽然笑了:殿下教教我?
這個笑容太過明亮,李承儒握著木劍的手驀然一緊。他收回劍,語氣依舊平淡:從基礎開始。
接下來的日子,範閒每天清晨都會準時出現在校場。李承儒教得嚴格,從握劍姿勢到步法轉換,每個細節都不放過。有時範閒練得狠了,第二天握劍的手都會發抖,但從未說過放棄。
這日練完劍,李承儒遞給他一個水囊:進步尚可。
範閒接過水囊,眼睛一亮:能讓殿下誇一句,真是不容易。
他仰頭喝水,沒注意到李承儒落在他脖頸上的目光。汗水順著白皙的皮膚滑進衣領,在晨光中閃著細碎的光。
後日隨我去西山軍營。李承儒突然道。
範閒放下水囊,挑眉:殿下這是要帶我進軍營?
不敢?
求之不得。
西山軍營比範閒想象中更加肅穆。士兵們操練的呼喝聲震天響,李承儒所到之處,將士們紛紛行禮,眼神中帶著發自內心的敬重。
李承儒帶著他巡視營地,不時指出布防的要點。範閒聽得認真,偶爾提問都切中要害。
範公子對兵法也有研究?一位副將忍不住問道。
範閒微笑:略知一二。
李承儒看了他一眼,對副將道:去把沙盤搬來。
沙盤推演持續了整個下午。範閒起初還有些拘謹,後來漸漸放開,幾次出其不意的部署連李承儒都微微頷首。當範閒用一個精妙的迂回戰術切斷補給線時,營帳裡響起幾聲壓抑不住的喝彩。
今日到此為止。李承儒起身,都去用飯。
眾人散去後,帳內隻剩他們二人。範閒還沉浸在剛才的推演中,手指無意識地在沙盤上劃著。
你從何處學的這些?李承儒問。
範閒動作一頓。他總不能說是前世在書裡看的。自己琢磨的。
李承儒沒有追問,隻是道:明日繼續。
他們在軍營待了三天。第三天傍晚,李承儒帶著範閒登上營地後的山坡。夕陽將整片營地染成金色,遠處炊煙嫋嫋升起。
殿下常來這裡?範閒問。
每次出征前都會來。李承儒望著遠方,看看他們要守護的江山。
範閒側頭看他。夕陽為李承儒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那雙總是銳利的眼眸此刻顯得格外深沉。
殿下...範閒剛開口,遠處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一個傳令兵飛奔上山,單膝跪地:殿下!北境急報!
李承儒展開軍報,眉頭漸漸鎖緊。他看完後將軍報遞給範閒:你怎麼看?
範閒快速瀏覽,心頭一沉。北齊騎兵突襲邊境村莊,情況比想象的更嚴重。
他們是在試探。範閒抬頭,試探我們的反應速度,也試探殿下的態度。
李承儒頷首:明日啟程回京。
回程的路上,兩人都沉默了許多。快到城門時,李承儒突然勒住馬:範閒。
範閒轉頭看他。
若我請旨北上,李承儒目光沉靜,你可願同往?
範閒迎上他的視線。這一刻,他看見李承儒眼中不是詢問,而是篤定——篤定他會答應。
殿下在哪,範閒唇角微揚,我就在哪。
城門的陰影落在他們身上,李承儒深深看他一眼,策馬入城。範閒跟在後麵,看著前方挺拔的背影,忽然覺得這場始於算計的相遇,正在朝著他未曾預料的方向發展。
而他不介意看看,這條路最終會通向何處。
範閒跟著李承儒回到皇子府,一路上兩人都沉默著。方才在城門口那句殿下在哪,我就在哪還縈繞在耳邊,範閒自己都覺得詫異——這話說得太過自然,自然到不像經過算計。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