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殺者自爆的餘波尚未完全平息,混沌護罩之外彌漫著精純而冰冷的寂滅能量,如同硝煙。希望哨站內,林昊壓下體內翻騰的氣血,迅速修複著震蕩帶來的損傷,眼神卻銳利如鷹,神識如同無形的蛛網,全力鋪開,警戒著可能被剛才動靜引來的更大威脅。
然而,預想中蜂擁而至的瘋狂攻擊並未立刻到來。廢墟深處依舊死寂,隻有那些無意識的怨念低語在遠處徘徊,仿佛剛才那場短暫而激烈的衝突,隻是這片死亡國度中一個微不足道的插曲。
但這反常的平靜,反而讓林昊更加警惕。那些擁有扭曲信仰的獵殺者,絕不可能就此罷休。它們更像是在醞釀,或者在等待什麼。
他回到中樞塔,凝視著光幕上外界掃描的圖像,陷入了沉思。強行對抗並非上策,尤其是麵對一群被洗腦、不懼自毀的狂熱者。殺戮隻能暫時清除威脅,卻無法根除那扭曲信仰的源頭,甚至可能激化矛盾,引來更強大的存在。
“信仰……源於痛苦,導向虛無……”林昊回想著從那陰影法師獵殺者靈魂碎片中讀取的信息,一個念頭逐漸清晰,“若要化解,或許……需要給予另一種‘希望’,另一種‘歸宿’。”
他想到了源核火種。這枚凝聚了迦羅神界最後文明精華與不屈意誌的火種,其本質是“生”與“創造”,是寂滅的絕對反麵。但它並非僅僅是力量,更承載著一個輝煌文明的記憶、情感與……救贖的可能。
“或許,可以嘗試讓它們‘看見’……看見它們所憎恨的生機背後,也曾是它們故鄉的模樣?”
一個大膽的計劃在他心中成型。他需要主動出擊,但不是以殺戮的方式,而是以“展示”與“溝通”的方式。
數日後,待自身傷勢與損耗完全恢複,林昊再次離開了希望哨站的護罩。這一次,他沒有隱匿氣息,反而刻意將一絲源核火種的溫暖光輝與混沌的包容意蘊,如同燈塔般,溫和地散發出去。他沒有深入廢墟,而是選擇在哨站外圍,一片相對開闊、由破碎神殿廣場形成的區域停了下來。
他盤膝坐下,雙手在身前結出一個安神的法印,並非攻擊,而是守護與引導。隨後,他小心翼翼地,從源核火種中引出了一段最為平和、最為輝煌的記憶碎片——並非神戰與毀滅,而是迦羅神界鼎盛時期,眾神和諧、萬物生長、文明璀璨的景象。
他以自身混沌之力為媒介,將這段記憶碎片中包含的意境、情感與信息,化作一股無形的、充滿生機與祥和氣息的波動,如同柔和的潮水,向著四周的廢墟緩緩擴散開來。
這股波動所過之處,那些彌漫的灰暗霧氣似乎都變得稀薄了一些,空氣中冰冷的死寂感被一種溫暖的、仿佛來自遠古的輝煌氣息所取代。隱約間,似乎有神聖的讚歌、孩童的歡笑、工匠的錘響、學者辯論的聲音……無數屬於一個活著的、繁榮文明的聲音光影,在這片死亡的國度中悄然回響。
起初,周圍一片死寂,隻有林昊自身散發的波動在孤獨地回蕩。
但漸漸地,一些變化開始發生。
一些在廢墟陰影中遊蕩的、較為弱小的無意識殘魂,似乎被這股與它們自身怨念截然不同的祥和氣息所吸引,茫然地停下了漫無目的的飄蕩,空洞的“目光”投向林昊所在的方向。它們那充滿痛苦與混亂的意念,似乎出現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連它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平靜。
緊接著,更強大的存在被驚動了。
數道充滿了警惕、厭惡與殺意的靈魂鎖定感,從不同的方向傳來。是那些擁有信仰的獵殺者!它們如同被侵犯了領地的野獸,從藏身之處顯露出身影,遠遠地包圍了這片區域。但它們沒有立刻發動攻擊,那擴散開的、屬於神界往昔輝煌的波動,似乎對它們那基於寂滅的信仰,產生了一種本能的衝擊與……困惑。
林昊能感覺到,它們那狂熱的殺意中,夾雜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動搖與痛苦。那段輝煌的記憶,觸動了它們靈魂深處,被強行壓抑和扭曲的、關於故鄉與過往的本能眷戀。
其中一隻體型格外魁梧、手持巨大寂滅戰斧的獵殺者,似乎是這群獵殺者的頭領,它發出一聲低沉的、混合著憤怒與迷茫的靈魂咆哮:“虛假的幻象!墮落的回響!生之世界早已腐朽!唯有寂滅永恒!”
它舉起戰斧,濃鬱的寂滅能量開始凝聚,試圖驅散這“蠱惑人心”的輝煌波動。
林昊睜開眼睛,目光平靜地看向它,沒有動用任何力量對抗,隻是以神念傳遞出清晰而堅定的意念,直接回應其靈魂的拷問:
“這非幻象,亦非回響。這是‘存在’過的證明,是爾等血脈源頭曾擁有的輝煌。毀滅並非榮耀,遺忘才是真正的終結。爾等憎恨生機,可曾想過,這生機亦曾是庇護爾等先祖的搖籃?”
他的話語,如同洪鐘大呂,伴隨著源核火種那真實的、不容置疑的文明氣息,狠狠撞入了那獵殺者頭領的靈魂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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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獵殺者頭領凝聚能量的動作猛地一滯,戰斧上的黑光劇烈閃爍。它那扭曲的麵容上,露出了極其痛苦掙紮的神色。靈魂深處,被寂滅教義強行覆蓋的、屬於它還是某個神界戰士時的記憶碎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麵,開始泛起波瀾。家園的溫暖,戰友的呼喊,守護的誓言……與如今這冰冷的毀滅與憎恨,形成了尖銳的對比和衝突!
“不……那是軟弱!是虛妄!”它發出痛苦的嘶吼,試圖穩固自己的信仰。
“軟弱?以毀滅為食,以痛苦為伴,沉淪於無儘的憎恨,這便是爾等所追求的‘強大’?”林昊的聲音帶著一絲悲憫,“看看你們如今的模樣,可還有半分昔日神界子民的榮光?這真是你們想要的‘歸宿’?”
句句誅心,直指本質!
那獵殺者頭領龐大的身軀開始顫抖,靈魂波動混亂到了極點。它周圍的幾隻獵殺者也受到了影響,攻勢凝滯,陷入了迷茫。
林昊知道,這是最關鍵的時刻。他不再言語,而是將源核火種的力量更加溫和地釋放,如同母親呼喚迷途的孩子,將那段輝煌記憶中的溫暖、希望與救贖的意念,毫無保留地傳遞過去。
他並非強行扭轉它們的信仰,而是給予它們一個“選擇”的機會,一個看到另一種可能的機會。
時間仿佛凝固。
終於,在那獵殺者頭領的靈魂即將被自身矛盾撕裂的邊緣,它發出了一聲仿佛解脫、又仿佛無儘悲傷的長長歎息。手中那凝聚著恐怖寂滅能量的戰斧,緩緩垂落。周身那狂暴的殺意與憎恨,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疲憊與……一絲微弱的、對過往的追憶。
它抬起頭,那猩紅的眼眸中,瘋狂之色褪去,顯露出一種久違的、屬於智慧生命的複雜情緒。它看向林昊,靈魂波動中傳遞出斷斷續續、卻清晰無比的意念:
“你……帶來了……痛苦的……真實……也帶來了……遺忘的……溫暖……”
“我們……迷失了……太久……”
隨著它意誌的轉變,周圍那幾隻獵殺者也紛紛放下了武器,狂暴的氣息平息下來,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擔,靈魂中充滿了茫然與一絲新生的無措。
林昊心中鬆了一口氣,知道最危險的一關已經過去。他撤去了周身防禦性的混沌光華,以更平和的姿態麵對它們。
“迷途知返,善莫大焉。”他以神念回應,“此地方圓百裡,已在我的庇護之下,名為‘希望哨站’。若爾等願放下乾戈,重尋本心,可在此棲息。此地有文明火種滋養,或可撫慰爾等殘魂之痛,助爾等找回失落的記憶與……尊嚴。”
他沒有強迫,隻是提供了一個選擇,一個庇護所。
那獵殺者頭領或許現在該稱其為遺民頭領)沉默了片刻,與其他幾隻遺民交流了意念,最終,它向著林昊,緩緩低下了那曾經隻會用於攻擊和毀滅的頭顱。
“吾名……‘斷鋼’……願率殘餘族人……接受……庇護……探尋……過往……”
它的話語雖然依舊生澀,卻代表著一個種群的意誌轉變。
林昊點了點頭,揮手間,在混沌護罩上打開了一道臨時的門戶。
斷鋼率先邁步而入,它那由寂滅能量構成的身軀在接觸到護罩內那微弱的生機與源核火種氣息時,微微顫抖了一下,但並未產生排斥,反而露出一種如釋重負的舒緩感。其餘遺民也緊隨其後,小心翼翼地進入了這片對它們而言既陌生又隱隱感到一絲熟悉的“淨土”。
希望哨站,首次迎來了本土的“居民”。雖然它們曾是敵人,雖然前路依舊充滿挑戰,但兵不血刃地化解一場衝突,並收編了第一批了解廢墟情況的遺民,無疑為林昊在這片死亡國度的立足,打下了更堅實的基礎。
以德服人,不戰而屈人之兵。希望的火種,不僅在於物質的複蘇,更在於心靈的救贖。林昊的勢力,在這片象征著終結的廢墟上,悄然邁出了擴張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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