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都,雖有了皇家的規製,卻難掩倉促與簡樸,缺乏洛陽、長安舊宮那種曆經歲月沉澱的雍容與厚重。
劉協在曹操及其文武的“簇擁”下,走入這座象征著他新的人生的城池。街道已被肅清,兩旁是肅立的兵士,眼神銳利,紀律嚴明,無一不在彰顯著曹操對這支軍隊、對這座城市的絕對控製。
“陛下,許都宮室簡陋,不及舊都萬一,唯望陛下暫歇龍體,臣等必竭儘全力,使陛下安享太平。”曹操走在劉協身側稍後的位置,語氣恭敬,但步伐沉穩,話語間自然流露出一種主導者的氣場。
“曹愛卿費心了……有此安身之所,朕……朕已心滿意足。”劉協低聲回應,目光略顯“好奇”地掃過街道兩旁的建築。
他用眼角的餘光,飛速地掃視著曹操身邊的文武。那些麵孔,大多在史書上留有名字:武將如夏侯惇、夏侯淵、曹仁等,皆目光炯炯,殺氣內斂;文臣如荀彧、郭嘉、程昱等,或沉靜,或睿智,或機敏。他們看向自己的目光,有好奇,有審視,有算計,唯獨缺少了臣子對天子應有的那種發自內心的敬畏。
尤其是那個身形略顯單薄、眼神卻異常明亮的年輕文士郭嘉),目光仿佛能穿透表象,讓劉協心中警鈴大作。
“此乃臣之本分。”曹操應道,隨即話鋒微轉,“陛下連日受顛簸之苦,龍體為重。朝中諸般瑣事,臣先代為處置,待陛下休養安好,再行稟報。”
來了。剝奪權力的第一步,如此自然,如此理所當然。
劉協心中冷笑,臉上卻露出如釋重負甚至帶著點“感激”的神情:“如此……甚好。一切……便有勞愛卿了。”他甚至還配合地輕輕咳了兩聲,以示“體弱”。
進入所謂的皇宮,雖然比一路上的營寨好了無數倍,但依然能感受到一種“臨時”的氣息。侍衛明顯增多,且眼神銳利,巡視嚴密,與其說是護衛,不如說是監視。
安頓下來後,劉協獨自坐在略顯空曠的殿中。老內侍小心翼翼地奉上羹湯。
“陛下,用些湯羹吧。”
劉協接過,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味道普通,甚至有些粗糙。他放下湯匙,狀似無意地問道:“方才在曹愛卿身旁,那位眼神清亮的文士,是何人?”
老內侍回憶了一下,低聲道:“回陛下,那應是郭嘉,郭奉孝,現任軍師祭酒,深得曹司隸信重。”
郭嘉!鬼才郭嘉!果然是他。劉協心中一凜。有這等洞察力極強的人物在曹操身邊,自己未來的每一步,都必須走得更加謹慎。
接下來的幾天,除了必要的起居,他幾乎足不出戶,對任何政務不聞不問,每日隻是讀書、發呆,偶爾在庭院中散步,眼神中也總是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驚悸”和“茫然”。
曹操偶爾會來“彙報”工作,內容無非是些已經決定好的事項,走個過場。劉協每次隻會說“準奏”、“曹愛卿看著辦便是”。
他成功地塑造著一個被亂世嚇破了膽、毫無威脅可言的少年傀儡形象。
然而,在無人察覺的暗處,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他要創立一個直屬於自己的情報部門,靖安司;和經濟部門,皇商。
“靖安司”的構想必須儘快提上日程。情報是黑暗中的眼睛,沒有它,自己就是瞎子、聾子。
“皇商”是經濟的命脈,也是未來行動的血液。需要找到一個可靠的、有能力且忠於漢室的人來牽頭。董承?他忠心有,能力卻……有待考察。
人才……呂布、關羽、諸葛亮……這些名字在他腦海中盤旋。可是該如何接觸?何時接觸?以何種方式接觸?
這一日,曹操派人來請,言已在府中設宴,為陛下接風洗塵,並請朝中公卿作陪。
劉協知道,這絕非一場簡單的宴會。這是曹操的“立威之宴”,是向自己、也是向所有還心存漢室的臣子,展示肌肉的舞台。
他仔細地換上最正式的冕服,對著銅鏡,鏡子裡的少年,麵色有些蒼白,眼神柔弱,完全符合懦弱的形象。
“擺駕。”他輕聲吩咐道。
司空府宴會廳,燈火通明,甲士環列。文武百官已然就座,看到劉協到來,紛紛起身行禮。劉協在高位坐下,能清晰地感受到下方投來的各種目光。
曹操坐在左下首第一位,舉杯致辭,無非是“恭迎聖駕”、“共扶漢室”的套話。但酒過三巡,氣氛便開始微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