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端坐主位，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目光掃過下方濟濟一堂的文武重臣。左側以諸葛亮為首，徐庶、戲誌才、以及新近歸附、被授予“諫議大夫”虛職的劉琦依次而坐；右側則以驃騎將軍劉備為首，其下是張飛、趙雲、馬超等一眾虎將。這是劉協荊南朝廷的核心班底，今日之議，將決定未來數年的戰略方向。
“諸卿，”劉協打破了沉默，聲音沉穩，“荊南四郡，經數月經營，已初步安定。工坊產出日增，新軍操練不懈，《均田》、《勸工》等令雖阻力不小，亦在緩慢推行。然，坐守四郡，終非長久之計。曹操在北，虎視眈眈，絕不會給我等太多喘息之機。下一步，我朝該當何去何從，今日需定下一個章程。”
他話音剛落，性烈如火的馬超便率先抱拳道：“陛下！這有何可議？曹操乃國賊，我輩自當秣馬厲兵，尋機北伐，直搗許都，迎回陛下……呃，是光複舊都！”他差點說漏嘴，連忙改口，但意思明確，主張主動進攻，與曹操決戰。
張飛也嗡聲附和：“說得對！俺的鐵矛早已饑渴難耐！那曹阿瞞害得大哥……和陛下好苦，正好找他算總賬！”
劉備微微蹙眉，他深知曹操勢大，己方根基未穩，貿然北伐無異以卵擊石，但礙於自身新附，不便直接反駁兩人，隻是將目光投向劉協。
趙雲性格沉穩，出列道：“陛下，孟起、翼德所言，乃將士本分。然曹操勢大，控弦數十萬，據中原之地，我軍新立，兵不過數萬，將雖勇，地雖險，然實力懸殊。強行北伐，恐非良策。末將以為，當先鞏固根本，積攢實力。”
孔明接口道：“子龍將軍所言甚是。亮亦以為，北伐時機未至。當前要務，在於拓展戰略縱深，增強國力。無非三個方向：東聯孫權，西取益州，或者……南下交州。”
“東聯孫權？”戲誌才搖了搖頭，他負責情報，對江東了解頗深，“孫權坐擁江東，乃守成之主，更兼野心勃勃。其與曹操雖有舊怨，然更懼曹操勢大，亦忌憚陛下坐大。前番桂陽之事，其雖未直接乾預，然暗中與趙範勾連，其心可知。聯合之事，恐難真心，最多互相利用，且我朝需處處提防，反受掣肘。”
劉琦此時也怯生生地開口：“皇兄……陛下，家父在時，亦常感江東孫氏，如臥榻之側猛虎，難以推心置腹。”他身份特殊，此言一出，更增添了“聯吳”的難度。
“既如此，西取益州如何？”劉備終於開口，他對此顯然思慮已久，“益州劉璋，暗弱無能，其地險塞，沃野千裡，高祖因之以成帝業。若能得之，則陛下可擁荊、益兩州，進可攻，退可守，大事可成矣！備願為前部，為陛下取此基業！”他這番話，既有戰略考量，也未嘗沒有為自己尋一穩固立足之地的私心。畢竟寄居荊南，雖受禮遇，終究是客。
“西取益州，確是一步好棋。”諸葛亮輕搖羽扇，緩緩開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然，其弊亦有二。其一，蜀道艱難，易守難攻，劉璋雖弱，然據險而守，我軍強攻，傷亡必大，耗時必久。其二，亦是最關鍵者，”他目光掃過劉備，複又看向劉協，“我軍若傾力西向，北麵曹操、東麵孫權，豈會坐視？一旦我軍頓兵於蜀道，曹、孫任何一方來襲，我將首尾難顧，荊南危矣！此險，不可不察。”
諸葛亮一番分析，將西進益州的巨大風險赤裸裸地擺在麵前。劉備張了張嘴，最終化為一聲輕歎，不再多言。他知孔明所言非虛。
殿內一時陷入沉寂。東和不成，西進風險巨大，難道真要困守荊南？
就在這時，劉協與諸葛亮的目光在空中交彙，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了然。劉協微微頷首，示意諸葛亮繼續說下去。
諸葛亮得到授意，羽扇指向輿圖最南端，那一片在地圖上標注略顯模糊的區域——交州。
“既然東、西皆暫不可行，北上時機未至，那麼，唯有南下，取交州！”
“交州？”馬超一愣，語氣帶著不屑，“那蠻荒瘴癘之地，取之何用？比得上中原一郡乎？”
張飛也嘟囔道：“儘是些蠻子，打下來也沒甚意思。”
不僅武將，連徐庶、戲誌才等人也露出疑惑之色。交州，大致涵蓋今兩廣及越南北部，在此時的中原人士眼中，確實是偏遠未開化的代名詞。
劉協此時站了起來，走到輿圖前，手指重重地點在交州之上，聲音清晰而有力：“諸卿隻知交州蠻荒，卻不知其乃潛力無窮之寶地！”
他目光灼灼，開始展現他超越時代的視野：
“其一，戰略價值！交州北連荊南，東接江東，西通益州南中，更南則瀕臨大海！掌控交州，可使我朝領土連成一片，獲得漫長海岸線！這意味著，我們可以建造海船，發展水師！未來北上，可自海路襲擾曹操青、徐沿海；東進，可威脅江東腹地！此乃跳出長江天塹，另辟蹊徑之妙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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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資源！爾等以為交州隻有蠻荒？錯了！”劉協語氣激動，“那裡有廣袤的未開墾土地，氣候溫熱，可一年三熟！是天然的巨大糧倉！其地多山，蘊藏著豐富的銅、鐵、錫，乃至金礦！其海岸線長，漁鹽之利無窮！更有諸多中原罕見之藥材、木材！得其地，可極大緩解我軍糧草、軍械原料之壓力！”
“其三，人口與貿易！交州雖地廣人稀，然亦有數百萬生民！若能善加教化安撫，皆是朕之子民，兵源賦稅之源！更重要的，”劉協手指向交州南部的海岸線，“由此出海，可通南洋，乃至天竺、大秦！若能打通海上商路，其利潤，將遠超爾等想象！可為我朝帶來源源不斷的財富、新奇物產乃至……知識！”
劉協描繪的藍圖，讓殿內所有人都聽得目瞪口呆。糧倉、礦藏、海路、商利……這些他們從未深入思考過的價值，被劉協一一指出，頓時讓那片“蠻荒之地”變得充滿了誘惑力。
諸葛亮適時補充，將戰略落於實處：“陛下聖明，所見極遠。取交州，有其便利之處。交州刺史士燮，年邁而求安，並非雄主，其名義上臣服孫權，然天高皇帝遠，控製力薄弱。我軍新得荊南，士氣正盛，可遣一能言善辯之士，攜陛下詔書與厚禮，先以王化招撫之。若其不從，則以精兵臨之，交州兵力孱弱，地形雖雜，然無險關固守，破之不難。且此舉，不會立刻觸動曹操、孫權之核心利益，阻力最小。”
他看向劉協：“若得交州，我朝便有了穩固的大後方，可全力發展水師、積累錢糧。待北方有變，或可自交州北上鬱林、蒼梧，威脅荊州北部；或可揚帆出海，縱橫東南！此乃‘高築牆，廣積糧’之策，於我方最為有利！”
劉協與諸葛亮這一番君臣對答，一個勾勒宏偉藍圖，一個製定可行策略，將南下交州的必要性與可行性闡述得淋漓儘致。
劉備深吸一口氣，率先表態：“陛下與孔明先生深謀遠慮，備……歎服！南下交州，確為當前穩妥而富有遠見之策！”他徹底放棄了西進的念頭。
趙雲、徐庶等人也紛紛點頭，認為此策最為穩妥可行。馬超、張飛雖然覺得打蠻子不過癮，但見眾意如此，也隻好按下性子。
“好！”劉協見統一了思想，精神大振，“既如此，便定下‘南撫交廣，西和諸戎，東拒孫權，北抗曹魏’之策！當前首要，便是拿下交州！”
他目光銳利，開始部署：
“孔明，由你總攬招撫交州之事，可遣能吏，攜朕旨意與珍寶，前往交趾見士燮，許其高官厚祿，令其歸附！”
“子龍，孟起！”
“末將在！”趙雲、馬超出列。
“命你二人，整備一萬精銳，隨時待命！若士燮拒不歸順，便以子龍為主將，孟起為副，南下征討！務必速戰速決！”
“元直，誌才，你二人負責協調荊南政務，保障大軍後勤，並密切關注曹操、孫權動向！”
“皇叔，”劉協看向劉備，“整頓江夏舊部，加強訓練，並協助子龍，穩定荊南內部。”
“臣等領旨！”眾人齊聲應諾，氣勢如虹。
戰略既定，龐大的國家機器再次高效運轉起來。諸葛亮精心挑選使者，準備措辭嚴謹的詔書與價值連城的禮物。趙雲、馬超則摩拳擦掌，開始針對性練兵，尤其是適應南方山地、叢林作戰。
是夜，蘭台閣內。
甄宓為劉協卸下冠帶，見他眉宇間雖帶疲憊，卻目光炯炯，不由柔聲問道：“陛下今日定下大計，似乎心情頗佳？”
劉協握住她的手，笑道：“不錯。南下交州，看似偏安一隅，實則是為我大漢插上了騰飛的翅膀。文昭，你可知，那浩瀚海洋之外，是怎樣的世界？”
他拉著甄宓走到窗前，望著南方星空，語氣中帶著無限的向往：“那裡有四季如夏的島嶼，有香料遍布的雨林，有黃金鑄城的國度……終有一日，朕要率領大漢的艦隊，揚帆遠航，將我華夏文明，播撒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讓日月所照，皆為漢土！”
甄宓依偎在他身旁，聽著他描繪那波瀾壯闊的未來，心中充滿了自豪與憧憬。她雖無法完全想象那是什麼景象，但她相信，身邊這個男人，一定能做到。
“無論陛下要去往何方，臣妾都願追隨。”她輕聲說道，話語中是不移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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