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南。
北方傳來的消息,曹操在穩定內部、屯田積穀的同時,並未放鬆對南方的覬覦。許都魏宮的探子回報,曹操頻繁召集曹仁、夏侯淵、張合等將領議事,“大魏將作府”在司馬懿的主持下,也對“雷火”及荊南新政的研究取得了某些進展,雖未能完全複製,卻在軍械標準化、後勤管理上有所借鑒。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感,跨越長江,彌漫在荊南臨湘的上空。
劉協深知,曹操的休養生息並非怯戰,而是在為一場決定性的南征積蓄力量。曆史上的赤壁之戰或許會以另一種形式,在另一個時間點爆發,但曹魏南下的戰略意圖不會改變。時間,對於雙方都無比珍貴。
洞庭湖深處,被列為最高機密的“定海”計劃基地,戒備森嚴。巨大的船塢內,燈火日夜不息,敲擊聲、鋸木聲、工匠的號子聲交織在一起。劉協再次輕裝簡從,親自來到這處位於湖心島的秘密船塢,跟隨在他身邊的是工部尚書以及幾位核心大匠。
湖風中帶著水汽和桐油的味道,劉協站在船塢旁,望著那艘已初見雛形的巨艦。
“陛下,‘鎮海艨’一號艦主體結構已基本完成,目前正在安裝輪槳和內部隔艙。”工部尚書指著船體兩側那巨大的、如同水車般的輪槳裝置介紹道,“依陛下圖紙,此輪槳由艙內力士踩踏驅動,無風時亦可日行數十裡,轉向遠比帆舵靈活。”
劉協點了點頭,這是他借鑒了宋代車船和現代明輪推進理念的設計,旨在克服內河作戰中風向不定帶來的機動性劣勢。“水密隔艙呢?”他更關心這個能極大提升戰艦生存能力的設計。
“正在加緊施工。依照陛下‘分區獨立’之策,船底已被分割為十二個互不相通的隔艙,即便一兩處破損進水,亦不致沉沒。”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匠人恭敬地回答,眼中充滿了對這項創舉的驚歎。
劉協走近一些,能看到工匠們正在安裝一種結構複雜的重型弩機。這不是傳統的漢弩,而是結合了滑輪組和棘輪結構的“輪轉弩”,雖然射速依舊無法與現代機槍相比,但通過預裝填和快速上弦機構,其持續火力投射能力遠超同時代任何弓弩。
“陛下所授‘雷火箭’,工坊已試製成功。”另一名負責火器的匠師低聲道。所謂雷火箭,是在特製的大型弩箭箭鏃後加裝了密封的小型火藥包和引信,射中目標後,延遲引信點燃火藥,產生爆炸或劇烈燃燒。這是對現有“爆破罐”的投擲方式的一種補充,提供了更遠的攻擊距離和一定的破甲能力。
“很好。”劉協撫摸著冰冷的弩身,“但要記住,此物懼潮,儲存、運輸、使用皆需格外小心。每艘‘鎮海艨’需配備專門的‘雷火艙’,嚴格按條例管理。”
“臣等明白!”
看著這艘凝聚了超越時代智慧的戰爭巨獸,劉協心中稍安。
“二號艦何時能下水?”他問道。
“回陛下,木料已備齊,工匠有了經驗,預計三個月內可完成主體。”
“加快進度,但質量不可有絲毫馬虎。另外,水手和弩手、‘雷火’操作手的訓練必須同步進行,船成之日,我要立刻看到它能形成戰力!”
“遵旨!”
離開洞庭湖船塢,劉協又馬不停蹄地趕往長沙城外的軍工區。這裡同樣是一片繁忙景象。高爐日夜噴吐著煙焰,經過初步“標準化”流程打造的刀槍甲胄、弩機零件,被源源不斷地生產出來,送入庫房或直接發往各地軍營。在遠離核心區的一處山穀內,是戒備更為森嚴的“驚雷坊”,這裡是火藥和早期火器研發、生產的基地。
劉協在負責此地的幾位絕對心腹工匠陪同下,視察了最新的進展。
“陛下,根據您提供的‘顆粒化’思路,我們將‘驚雷粉’火藥)進行了濕法壓製、破碎、篩選,其燃燒穩定性和威力果然提升顯著,受潮問題也有所改善。”一名臉上帶著灼燒痕跡,但眼神狂熱的工匠彙報道。
劉協看著那些大小相對均勻的黑色顆粒,點了點頭。簡單的顆粒化火藥,是提升其性能的關鍵一步。
“此外,‘爆破罐’的殼體我們嘗試了陶製、鐵製,發現薄壁鑄鐵罐效果最佳,破片更多,殺傷力更強。引信也按陛下所示,改進了空心的‘信管’,燃燒時間更穩定。”
劉協拿起一個約莫拳頭大小、表麵預刻了裂紋以控製破片大小的鑄鐵罐,掂量了一下。“量產如何?庫存多少?”
“目前月產‘雷火’原料約五百斤,成品‘爆破罐’千枚,‘雷火箭’三千支。若全力生產,還可提升三成。”
這個數量,對於一場大規模戰役而言,依舊顯得捉襟見肘。火藥的原料獲取、提純,以及火器的生產,都受限於這個時代的手工業水平,無法像現代工業那樣爆發。
“優先保障‘鎮海艨’和守城部隊的配備。繼續改進工藝,提升效率,但安全第一!”劉協叮囑道。他可不想在自己手裡提前上演“王恭廠大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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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交州龍編。
諸葛亮的工作重心已完全從軍事征服轉向治理與整合。他頒布的《交州新律》,剔除了許多士燮時代的苛捐雜稅,明確了土地政策和商業稅則,並大力推廣荊南帶來的改良稻種和農具。交州氣候濕熱,土地肥沃,一旦政策得宜,恢複和發展速度極快。
更重要的是兵源。諸葛亮利用平定交州的威望,以及劉協“王師”的正統名分,在交州各地設立了“募兵點”,並非強行征召,而是以“待遇優厚、軍功授田、家人減免賦稅”為條件,招募自願從軍者。此舉效果顯著,短短數月,便招募了八千餘身體強健、熟悉南方水土的新兵。
這些新兵被集中在鬱林郡的一處新建大營,由趙雲派遣的基層軍官和諸葛亮親自選拔的將領進行嚴格訓練。訓練科目不僅包括隊列、格鬥、弓弩,還有文化課——學習簡單的漢字,明白“為何而戰”,為漢室,為天子,也為自己的田地和家人的好日子。同時,他們也進行適應性訓練,以應對未來可能在不同地形下的作戰。
諸葛亮甚至親自設計了針對交州山林河網地形的戰術操典,強調小股部隊的配合、偵察、伏擊與反伏擊。他深知,未來與曹操或孫權的戰爭,未必都在平原大江之上。
江夏方麵,由劉備、劉琦統領的兩萬水陸軍也未敢鬆懈。呂蒙雖然後撤,但江東水軍的威脅依舊存在。劉備利用劉協撥付的資源,加緊修繕、加固城防,並在諸葛亮派來的工匠指導下,在關鍵水寨設置了配重投石機,用於投射“燃燒罐”。水軍則主要進行防守演練,熟悉利用岸防火力、水寨工事遲滯、消耗敵方大型艦隊的戰術。
而在桐柏山,荀彧坐鎮的大本營,三萬精銳更是日夜操練。這些士兵是劉協起家的根本,裝備最為精良,除了標準化的強弓硬弩、鋒銳刀劍,還全部配備了雙邊金屬馬鐙和高橋馬鞍,使得騎兵的穩定性和戰鬥力大幅提升。他們演練著各種陣型,從傳統的步騎協同,到試驗性的,以少量“雷火”武器打開缺口的突擊戰術。
整個劉協控製的疆域內,就像一台開足馬力的戰爭機器,在“討逆複漢”的大旗下,為了即將到來的風暴,瘋狂地運轉著。
這一日,劉協在臨湘行宮書房,同時收到了來自北方和江東的加密情報。
北方的消息確認,曹操已基本完成對河北殘餘袁氏勢力的清剿,委任了心腹刺史、太守。中原、河北的屯田區夏糧豐收,糧草充足。更值得注意的是,曹操似乎采納了司馬懿的建議,在鄴城太學旁,另設了一所“格物院”,招募懂得算學、工巧的寒門子弟,專門研究“荊南異術”,雖無“雷火”實物,但在軍械改良、水利工程上已有成效。同時,曹操加大了與北方遊牧部落的交易,大量換取戰馬,其騎兵規模似乎在進一步擴大。
“曹操……他也在學習和進化。”劉協放下情報,眉頭微蹙。這個對手,遠比想象中更難對付。他不會坐視自己安心發展。
而江東的情報則更為微妙。靖安司通過“南越商行”的渠道,探聽到孫權與北方使者秘密接觸的消息。雖然具體內容不詳,但結合各方動向,一個“魏吳暗盟,共擊荊南”的輪廓隱約浮現。
“陛下,”戲誌才分析道,“孫權新失交州,又懼我軍新式水師,更兼合肥張遼如芒在背。其與曹操聯合,借曹操之力削弱我方,乃至瓜分荊楚,並非不可能。隻是雙方互信不足,且都欲讓對方先與我死鬥,自己坐收漁利,故此盟約尚在試探,未有實質兵馬調動。”
劉協冷笑一聲:“都想做漁翁?可惜,朕不是鷸蚌。”他走到巨大的輿圖前,目光銳利,“他們若聯盟,首要攻擊方向,無非是江夏或荊南北部。江夏有皇叔和劉琦,城防堅固,水寨森嚴,短期內可保無虞。桐柏山有文若經營,關羽鎮守,亦非易與。朕現在最需要的是時間,隻要‘鎮海艨’成軍,水師力量對比將徹底扭轉!”
他沉吟片刻,下令道:“傳令孔明,交州新兵加速訓練,務必在半年內形成可靠戰力,隨時準備北上支援。告訴子龍,荊南內部防務,尤其是與江東接壤的桂陽、零陵等地,需加倍警惕,嚴防滲透與突襲。通知‘影’,加大對魏吳使者往來路線的監視,儘可能探聽其盟約細節!”
“遵旨!”
就在劉協調兵遣將,積極備戰時,一個意想不到的訪客,來到了臨湘。
來的竟是江東魯肅。
魯肅此行,打著“恭賀陛下平定交州,重修盟好”的旗號,攜帶了孫權的親筆信和一批貴重禮物。表麵上,言辭懇切,希望化解因交州而產生的“誤會”,並組建孫聯盟,共抗曹魏。
臨湘行宮的正殿,劉協端坐於上,諸葛亮,戲誌才等重臣位列兩旁。魯肅行禮完畢,呈上國書。
劉協展開一看,無非是些冠冕堂皇的外交辭令,強調唇亡齒寒之理,希望雙方摒棄前嫌,再續盟約,甚至隱約提出,若曹魏南侵,江東願出兵相助雲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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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敬先生遠來辛苦。”劉協放下國書,麵色平靜,“吳侯好意,朕心領了。然則,前番交州之事,步騭將軍‘協助’士燮,抗拒王師,致使雙方將士血染南疆,此等‘誤會’,恐非一紙國書所能輕易化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