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灣河上空的異象與那震天的兵戈交擊之聲,早已驚動了陳塘關。城頭守軍望見遠處水浪滔天,紅光金光交織,更有龍吟陣陣傳來,皆知出了大事,慌忙報與總兵府。
李靖正在校場檢閱兵馬,聞報心中猛地一沉。那股源自血脈的微妙感應,以及腦海中驟然清晰的、指向九灣河的警兆,讓他瞬間明白——定是哪吒惹出了潑天大禍!
若是往日,他定是又驚又怒,惶恐於得罪龍族,或許未戰先怯。但此刻,那縷“明辨之念”在關鍵時刻發揮了作用,強行壓下了恐慌,讓他思緒電轉:哪吒雖頑劣,但終究是自己骨血,更是太乙真人弟子,玉虛宮門人。龍族勢大,但天庭與玄門亦非易與之輩。此事需謹慎處置,既要平息龍族之怒,亦不能輕易將孩兒交出去任人宰割!
“點齊親兵,隨本帥前往九灣河!”李靖當機立斷,聲音沉穩,帶著總兵的威嚴。他並未像無頭蒼蠅般衝去,而是先命人速去稟告夫人殷氏,讓她安心,同時暗自祈禱太乙真人能感知此地變故。
旋即,他披甲持劍,率領一隊精銳,快馬加鞭衝出陳塘關,直奔九灣河。
當他趕到河邊時,正看到令他心驚肉跳的一幕:
空中,東海龍王敖光現出部分龍首法身,鱗甲森然,龍須怒張,龐大的威壓籠罩四野,正怒視著下方河灘。三太子敖丙手持畫戟,率領眾多蝦兵蟹將,將哪吒圍在中心。哪吒則手持乾坤圈,混天綾環繞周身,雖被圍困,卻毫無懼色,小臉上滿是倔強與不服,隻是眼神深處,因那混元印記的存在,少了幾分純粹的暴戾,多了一絲被圍攻下的警惕與計算。
地上,巡海夜叉李艮昏迷不醒,被幾個水族攙扶著。
“父王!便是這頑童打傷了李艮!藐視我龍族威嚴!”敖丙見李靖到來,立刻高聲指控。
敖光龍目如電,掃向李靖,聲音如同雷霆滾動:“李靖!你教的好兒子!縱子行凶,打傷我巡海夜叉,攪亂東海水脈,該當何罪?!”
若是平常,被龍王如此質問,李靖怕是早已冷汗涔涔,跪地請罪。但此刻,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先是對空中的敖光抱拳一禮,不卑不亢:
“龍王陛下息怒。小兒無知,衝撞龍宮,打傷夜叉,確是李靖管教不嚴之過。李靖在此,代子向龍王賠罪。”
他先認下管教不嚴之責,姿態放低,卻並未直接認下所有罪名,尤其避開了“藐視龍族”這等可大可小的指控。
隨即,他目光轉向哪吒,聲音嚴厲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引導:“哪吒!還不快向龍王陛下與三太子賠禮!言明你並非有意冒犯龍族威嚴,隻是孩童嬉戲,一時失手!”
哪吒本欲反駁,但看到李靖那與往日有些不同的、隱含深意的目光,又感受到靈魂深處那印記傳來的、傾向於“暫避鋒芒”的微弱指引,他梗著脖子,雖不情願,還是對著敖光方向拱了拱手,嘟囔道:“我……我又不知那是龍宮的人,是他先動手打我,我才還手的……”
這話雖仍顯桀驁,卻點出了“不知者不罪”與“自衛還手”的關鍵,將事情性質從“主動挑釁龍族”向“孩童嬉戲引發的意外衝突”拉回了幾分。
敖光聞言,龍目中的怒火稍斂。他並非完全不講道理,哪吒孩童模樣是實,李艮先動手也被水鏡術記錄。更重要的是,他心中那莫名的警兆一直在提醒他,此子背景不凡,不宜輕易結下死仇。李靖此刻的態度,也給了他一個台階。
但龍族顏麵不能不顧。敖光冷哼一聲:“哼!即便不知,傷我龍宮將領亦是事實!李靖,你既為陳塘關總兵,當知律法!此事,你需給本王一個交代!”
李靖心中稍定,知道事情有轉圜餘地,連忙道:“龍王陛下明鑒!李艮將軍傷勢,李靖願一力承擔,尋仙丹靈藥為其療傷,並備厚禮,親往龍宮賠罪。至於小兒……年歲尚幼,頑劣不堪,待回府後,李靖定嚴加管教,絕不縱容!”
他提出賠償與親自道歉,姿態做足,同時將哪吒定位為“需嚴加管教的頑童”,而非“蓄意作亂的妖孽”。
敖光沉吟片刻。警兆未消,李靖態度也算誠懇,若強行擒拿或擊殺這孩童,恐生更大變故。他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李艮,又看了看一臉不服卻並未再口出狂言的哪吒,最終龍首微點:
“也罷!看在李總兵麵上,本王便給你這個麵子!三日之內,攜禮至龍宮謝罪!若再縱容此子行凶,休怪本王奏明玉帝,水淹陳塘關!”
撂下這句狠話,敖光龍尾一擺,卷起敖丙與一眾水族,化作一道水光,退回東海深處。那昏迷的李艮也被一同帶走。
一場原本可能演變成抽筋扒皮、不死不休的衝突,竟在李靖出乎意料的冷靜應對與哪吒那微妙的“配合”下,暫時平息了下來。
河灘上,隻剩下鬆了一口氣的李靖,以及收起法寶、撇著嘴,眼神卻有些複雜的哪吒。
李靖走到哪吒麵前,看著他,心中五味雜陳。這一次,他沒有立刻斥責,而是沉聲問道:“可知今日錯在何處?”
哪吒扭過頭,小聲道:“不該去河裡玩,不該打傷那夜叉……”
李靖看著他,忽然發現,這孩子似乎也並非完全不明事理。那縷“明辨之念”讓他意識到,一味的打壓或許並非良策。
“回府再說。”李靖歎了口氣,語氣緩和了些許。
山巔之上,李默將這一切儘收眼底,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善。李靖這一步走對了。敖光也被警兆與玉虛宮的名頭唬住,選擇了暫時退讓。哪吒……那瞬間的遲疑與後續並未徹底激化矛盾的言行,混元印記功不可沒。”
他知道,這並非結束。龍族顏麵受損,絕不會就此罷休。太乙真人那邊,也定然知曉了此事。但經此一役,原有的激烈衝突軌跡已被扭轉,為他後續的布局,贏得了更多的時間與空間。
“下一場風波,會在哪裡呢?”李默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骷髏山方向,以及那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湧的朝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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