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讓老周套了馬車。
陳睿催促老周趕緊點。
這時天剛蒙蒙亮,陳睿拿著木盒走出了家門。
木盒裡墊著軟布,左邊穩穩放著兩個琉璃酒瓶,瓶身貼著紙,上麵用炭筆寫著“酒精”二字。
這是他熬了整整一夜的成果——用高度烈酒反複蒸餾三次,才得到的四斤純酒精。
右邊則碼得整整齊齊:一塊瑩白的肥皂;一團雪白的藥棉;一團棉線,幾個口罩;一瓶做肥皂留下來的甘油,另一瓶是棉花包裹的嚴實的硝酸甘油。還有四麵方方的鏡子,半尺見方的方鏡邊緣包著銅皮,是特意讓銅匠加固過的,兩麵巴掌大的掌鏡打磨得光可鑒人。
陳睿坐在馬車裡往藥局趕,木盒在手裡輕輕晃著,琉璃瓶裡的酒精撞擊瓶壁,發出細碎的“叮咚”聲,像在催促著什麼。
藥局的木門虛掩著,剛推開一條縫,濃鬱的草藥香就湧了出來,混著淡淡的苦杏仁味。
陳睿掀簾進去,隻見藥爐上的砂鍋還冒著熱氣,孫小筱正蹲在爐邊,拿著長柄勺輕輕攪動鍋裡的藥液,藥香隨著蒸汽彌漫開來。
“師弟來了?”孫小筱抬頭,眼裡還帶著紅血絲,看起來睡眼惺忪的,“爺爺在裡屋看方子呢,那孩子剛喝了藥,睡得沉了些,但還是時不時哼唧,想來還是疼。”
陳睿把木盒放在案上,輕輕打開:“我帶了好東西來。”
他先拿起琉璃酒瓶,對著晨光晃了晃,透明的液體在瓶裡蕩出漣漪,“這是酒精,能殺傷口上的‘穢蟲’——就是那些讓傷口化膿的小東西。”
這時孫思邈從裡屋走了出來,身上的道袍沾著些藥末,袖口還蹭了點黃芩的黃色粉末。
他接過酒瓶仔細看了看,又拔開塞子聞了聞,濃烈的酒氣嗆得他皺了皺眉,卻眼睛一亮:“這是酒?!比尋常烈酒衝得多,這勁道,真能‘殺穢’?”
“仙長,這是我用烈酒提純的酒精,能殺菌消毒!”
“還有這個。”陳睿又舉起肥皂,在手裡搓了搓,泡沫立刻湧了出來,“這是肥皂,洗手用的,比皂角去汙強十倍。您看——”他把沾了藥粉的手伸過去,
“剛才搬酒精瓶時蹭了些藥末,用肥皂一洗就沒了,連指甲縫裡的都能洗乾淨。”
孫小筱好奇地接過肥皂,放在鼻尖聞了聞,驚喜道:“還有股杏仁香呢!比皂角好聞多了!”
她跑到水盆邊試了試,果然搓出滿手泡沫,洗得乾乾淨淨,連手腕上的藥汁印都沒了,忍不住回頭對孫思邈喊:“爺爺,這肥皂真好用!”
陳睿趁機把鏡子擺到桌上:“這些鏡子是引光用的。
裡屋光線暗,開刀時看不清楚,用鏡子把外麵的光引進去,傷口看得真真切切,就不容易出錯了。”
他邊說邊調整鏡子角度,讓晨光透過鏡麵反射到牆上,映出一片亮堂堂的光斑,連牆角的藥渣都看得一清二楚。
正說著,裡屋忽然傳來婦人的啜泣聲,夾雜著孩子壓抑的哭喊。
孫小筱連忙跑進去,片刻後又跑出來,眼圈紅紅的:“師兄,那孩子又疼醒了,哭著要娘抱……”
陳睿跟著走進裡屋,隻見那孩子蜷縮在榻上,小臉疼得發白,額頭上全是冷汗,雙手緊緊抓著婦人的衣角,嘴裡“嗚嗚”地哭著,聲音都嘶啞了。
婦人坐在榻邊,一邊給孩子擦汗,一邊掉眼淚,袖口都濕透了。
見陳睿進來,她連忙起身行禮,膝蓋一軟差點跪下,被陳睿一把扶住。
“嬸子彆多禮。”陳睿溫聲道,“孫仙長的法子能救孩子,但得用我這酒精消毒,才能讓傷口好得快。您看——”
他拿起酒精瓶和棉花,“用這棉花蘸著酒精擦手、擦刀子、擦傷口周圍,那些讓傷口化膿的‘穢蟲’就活不了。您願意讓仙長試試嗎?”
婦人望著榻上疼得抽搐的孩子,嘴唇哆嗦著,忽然咬了咬牙,“撲通”一聲跪在孫思邈麵前:“仙長!求您救救他!這孩子從小就遭罪,他三歲那年他爹在北地戰事裡沒了,我一個人拉扯他長大,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想活了!”
她砰砰地磕頭,額頭撞在青磚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隻要能救他,我做牛做馬都願意!哪怕……哪怕用我的命換他的命!”
“快起來!”孫思邈連忙扶起她,花白的胡須微微顫抖,“醫者仁心,哪有見死不救的道理?隻是這開刀之術風險極大,我需得萬全準備。小筱,去把裡屋收拾出來當手術室,讓你師兄們把孩子抬過去。”
陳睿卻攔住了:“仙長,先讓我看看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