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問題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讓院子裡那溫馨和緩的氣氛再次泛起了漣漪。
宋澈收拾碗筷的手微微頓了一下。
他將洗好的碗放進櫥櫃,用抹布擦了擦手,才緩緩地轉過身。
“她不是‘犯人’。”他看著站在月光下的林薇平靜地說道,“用常規的‘審訊’手段對她沒用。”
“不是犯人?”林薇皺起了眉頭,“宋澈,她手上沾著我們隊員的血,這一點永遠也洗不掉。”她的聲音恢複了刑警隊長應有的冰冷和理智。
“我知道。”宋澈點了點頭將一杯熱茶推到她麵前,“我沒說要放了她。來之前我看過軍方對她做的初步體檢報告和背景側寫了。你想想,一個從小就被‘守夜人’組織收養,經曆地獄般訓練,甚至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互相殘殺的‘戰爭孤兒’,她的世界裡有‘法律’和‘道德’的概念嗎?”
林薇沉默了。
她不得不承認宋澈說的是對的。
她們麵對的不是一個普通的罪犯,而是一個被徹底馴化了的沒有靈魂的工具。
“在她被洗腦了幾十年的認知裡,‘組織’就是她的信仰,‘命令’就是她的法律。
你現在跟她談‘坦白從寬’她隻會覺得可笑。”宋澈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所以對付一個沒有‘靈魂’的工具,最好的辦法就是先幫她把‘靈魂’找回來。”
第二天,江城市郊的軍方秘密基地。
在最深處的一間由特殊材料製成的白色房間裡。
【影】正靜靜地坐在一張冰冷的金屬椅子上。
她的手腳被特製的束縛帶牢牢固定著,身上換上了一套乾淨的灰色囚服,露出一張清秀卻蒼白得沒有任何血色的臉。
她的眼神空洞,麻木,像一潭死水。
監控室裡魏正龍揉著布滿血絲的眼睛滿臉愁容。
“不行,”一位審訊專家無奈地搖頭,“她的意誌力是我見過最強的,常規心理乾預完全無效。我們甚至懷疑,她的大腦被植入了某種精神暗示。再這麼下去我怕她會因為器官衰竭而……”
就在此時門被推開,宋澈和林薇走了進來。
“讓我們試試吧。”宋澈平靜地說道。
魏正龍看著他眼神複雜,最終點了點頭:“把所有的監控和收音設備都關掉。”
“魏局!這不合規矩!”
“按我說的做。”魏正龍的聲音不容置疑。
厚重的金屬門在宋澈身後緩緩關上。
整個房間裡隻剩下了他和那個如石像般的女孩。
宋澈拉過一把椅子,在她的對麵靜靜坐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在這無聲的較量中,【影】那死水般的眼神終於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波動。
她不明白這個男人到底想乾什麼。
就在這時宋澈也動了。
他將一個保溫食盒輕輕放在了兩人之間的桌子上。
打開盒蓋,一陣溫暖的帶著濃鬱香氣的白霧瞬間彌漫開來,其實裡麵隻有一碗熱氣騰騰的白米粥和一碟切得整整齊齊的醬蘿卜。
【影】的鼻翼不受控製地微微翕動。
那股溫暖的食物香氣,是她被血腥和硝煙充斥了幾十年的記憶裡從未出現過的東西。
宋澈拿出一把勺子,然後將那碗粥緩緩地推到了【影】的麵前。
【影】依舊不為所動。
宋澈看著她,緩緩地開口了。
他說的不是任何關於“守夜人”的問題,也不是任何“坦白從寬”的廢話。
他隻是用一種仿佛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的平淡語氣,說出了第一句話。
“你餓了。”
“從你記事起你就一直在挨餓,對嗎?”
宋澈的聲音很輕,卻像一片羽毛在【影】那冰封的心湖上激起了萬丈狂瀾!
【影】那磐石般的身軀,第一次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
她猛地抬起眼,第一次正眼看向這個仿佛能看穿她所有過去的年輕人。
眼神裡隻有一片被瞬間戳穿所有偽裝的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