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光芒構築的脆弱通道在龍牙號主艦徹底沒入那片無儘的混沌黑暗後，便如同斷流的溪澗，迅速被周圍咆哮翻湧的混沌能量吞噬、撫平，再無痕跡。
艦橋內，刺耳的警報聲終於緩緩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凝滯的壓抑。窗外不再是熟悉的星空，甚至不是狂暴的能量亂流，而是一種粘稠、深邃、仿佛能吸收一切光和聲的絕對黑暗。隻有龍牙號引擎過載後殘餘的微弱藍光和艦體內部閃爍的指示燈，如同螢火蟲般，在這片無垠的黑暗中提供著微不足道的照明，反而更凸顯出環境的死寂與未知。
龍淵依舊屹立在艦橋最前端，但身軀卻微不可察地晃動了一下。強行催發龍皇本源撐開通道，幾乎榨乾了他剛剛恢複的些許力量，經脈如同被灼燒過般劇痛，識海因蒼玄的徹底沉寂而顯得空蕩冰冷。他強壓下喉嚨口翻湧的腥甜，金色的龍瞳銳利地掃視著窗外，試圖捕捉任何一絲有用的信息。
然而，混沌就是混沌。這裡仿佛是一切法則的墳墓，時間和空間都失去了固有的意義。探測器發出的所有波束都石沉大海，導航係統完全失靈，屏幕上隻有一片雪花般的雜音和“信號丟失”的紅色警示不斷刷屏。
“定位失敗。所有外部傳感器失效。空間坐標紊亂，無法確定當前位置及航向。”靈兒的聲音帶著一絲電子雜音，她的機械右臂在控製台上飛快操作，試圖從混沌中捕捉到任何一絲規律，但最終徒勞無功。她左肩的斷口處，抑製符文的光芒也顯得有些黯淡。“能量儲備剩餘37，建議立刻關閉非必要係統，進入最低功耗運行模式，等待進一步指示。”
龍淵點了點頭，聲音因虛弱而略顯沙啞，卻依舊沉穩：“照做。所有單位，保持最高警戒等級。我們……”
他的話還未說完，異變陡生！
毫無征兆地，整個龍牙號猛地劇烈震顫起來，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攥住，狠狠揉捏！不是能量衝擊，也不是物理碰撞，而是一種……空間結構本身的扭曲和錯位！
“警告！檢測到異常空間褶皺！艦體結構應力急劇升高！”
“警告！未知力場乾擾，引擎輸出不穩定！”
“警告！內部重力場失衡！”
刺耳的警報再次響成一片，艦內燈光瘋狂閃爍，甚至忽明忽滅。不少傷員直接從固定床上被拋飛起來，重重砸在牆壁或甲板上。幸存的將士們死死抓住身邊一切固定的物體，臉上寫滿了驚駭與無措。在這種超越認知的環境下，他們引以為傲的力量和戰意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龍淵腳下生根般站穩，龍爪下意識彈出，深深扣入金屬甲板，強行穩住身形。他試圖釋放神念感知外界，但那浩瀚的神念之力甫一離體，就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瞬間被那粘稠的混沌同化、吞噬，反饋回來的隻有一片無邊無際的虛無和混亂，反而引得他神魂一陣刺痛，悶哼一聲，嘴角再次溢出一縷金血。
“不行！這裡的法則與我們認知的宇宙完全不同！”龍淵低吼，龍瞳中首次流露出深深的凝重。空有力量卻無處施展，這種無力感甚至比麵對千軍萬馬更讓人窒息。
靈兒眼中數據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傾瀉，試圖建立數學模型解析這突如其來的空間畸變，但混沌的變化根本無跡可尋，每一次計算的結果都截然不同，甚至相互矛盾。她的機械核心因過載而微微發燙。
“不是攻擊……是環境本身！我們好像被卷入了混沌深處的某種‘洋流’或者‘漩渦’！”靈兒的聲音帶著急促的電流嘶嘶聲，“穩定性無法計算！預測下一步動向概率低於0.001！艦體結構即將超過承受極限！”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話，龍牙號發出了令人牙酸的金屬呻吟聲，巨大的艦體開始不規則地扭曲、旋轉，仿佛一片被卷入深海漩渦的落葉，完全失去了控製。
“哢——嚓——！”
一聲巨響從艦體中部傳來，伴隨著令人心悸的撕裂聲！一道巨大的裂縫如同黑色的蜈蚣，瞬間蔓延過強化過的舷窗和金屬壁！混沌的氣息，那並非空氣，而是一種更原始、更可怕的虛無能量，開始瘋狂地從裂縫中倒灌而入！
“左翼第三區段破裂！密封失效！混沌能量侵入！”
“隔離失敗！侵蝕速度太快了！”
絕望的驚呼通過通訊頻道傳來。被混沌能量直接接觸的區域，金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分解，如同陽光下的冰雪。兩名來不及撤退的士兵被那灰暗的能量掃過，甚至連慘叫都未能發出，身體就如同沙雕般崩塌、消散，徹底化為虛無。
“啟動應急方案！放棄左翼第三至第五區段！強行切斷連接！”龍淵目眥欲裂，厲聲下令。每一個命令都意味著要犧牲一部分艦體和可能來不及撤離的人員，但他彆無選擇。
巨大的爆炸聲響起，受損嚴重的左翼部分被強行分離，如同斷肢求生。龍牙號主艦猛地一震，獲得了片刻的穩定，但依舊在無形的混沌漩渦中打轉，並且因為這次創傷，變得更加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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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災難並未結束。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艦體破損吸引時，另一股截然不同、卻更加詭異的力量悄然降臨。
這不是物理層麵的衝擊，而是直接作用於意識層麵！
龍淵隻覺得頭腦猛地一沉，仿佛被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模糊，艦橋、戰友、閃爍的警報燈……一切都在迅速遠去、淡化。
取而代之的，是無數紛亂、破碎、光怪陸離的畫麵和聲音，如同決堤的洪水，蠻橫地衝入他的腦海！
他看到了……無數破碎的星辰在眼前旋轉、湮滅，又重組……
他聽到了……億萬個生靈在瞬間消亡前發出的、凝聚成實質的絕望哀嚎……
他感受到了……冰冷機械的觸須刺入溫熱血肉之軀的劇痛與麻木……
一幅幅畫麵閃爍不定：
是玄夜！年輕的玄夜，眼神清澈而堅定，正站在一座古老複雜的裝置前，神情專注地記錄著什麼，嘴唇開合，似乎在急切地解釋，但聲音卻被混沌淹沒……那裝置的結構，似乎與他後來見過的淨化裝置有幾分相似，卻又更加古老、複雜……
畫麵猛地切換！是昊天！冰冷的金屬王座上，昊天俯瞰著下方無數被改造的機械龍族，他的眼眸中不再有玄夜的溫情，隻有絕對的冷漠和掌控，嘴角勾起一絲滿意的弧度……而在王座陰影的角落，似乎隱約站著冥燈的身影，正謙卑地躬身……
又是劇烈的旋轉！他看到了自己！渾身浴血，龍鱗破碎，正揮舞著逆鱗劍，與一個被混沌能量包裹的巨大黑影搏殺，那黑影的形狀不斷變化，時而如巨獸，時而如扭曲的人形……靈兒倒在遠處，機械軀乾破碎大半，眼中光芒黯淡……
這些畫麵真實無比，卻又支離破碎，前後矛盾，充滿了各種可能性與不確定性。它們不是有序的記憶，更像是……所有可能發生的過去與未來，被混沌的力量粗暴地攪拌在一起，形成了一場針對意識的恐怖風暴！
“呃啊——！”龍淵抱住頭顱，發出痛苦的嘶吼。他的龍魂遠比常人強大，但也因此承受了更猛烈、更直接的衝擊。這些混沌回響瘋狂撕扯著他的意識，試圖將他的理智也拉入這萬劫不複的混亂之中。他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要被撕成無數的碎片，散落在這無儘的混沌裡，成為那些回響的一部分。
“龍淵！”靈兒焦急的聲音仿佛從極其遙遠的地方傳來，模糊不清。她試圖靠近，但她的狀態同樣糟糕。
就在龍淵感覺自己即將被這片意識混沌徹底吞噬的瞬間，他體內那七塊龍皇本源碎片猛地爆發出強烈的光芒！七彩光華自主流轉，形成一個微弱卻堅韌的光繭，勉強護住了他的核心意識。
與此同時，他額頭那根龍角上的混沌電弧也變得活躍起來，劈啪作響，與外界的一些混沌能量產生了奇特的共鳴，仿佛在混亂中捕捉著某種極其細微的、同頻的“弦音”。
憑借這短暫的清明和龍角的異樣共鳴，龍淵猛地抬起頭，龍瞳中金光爆射，試圖在這片意識的亂流中，捕捉那一絲最核心的、源自玄夜昊天的氣息軌跡！
他看到了！
在無數紛亂噪雜的混沌回響中，一條極其微弱、斷斷續續、仿佛隨時會熄滅的銀色“細線”，向著黑暗深處蜿蜒而去！那氣息，冰冷、強大、帶著一絲熟悉的令人厭惡的詛咒味道，卻又在最核心處，隱藏著一縷極致的、屬於玄夜的純粹龍皇本源之力！
就是它！
然而，就在龍淵試圖鎖定這條“細線”的軌跡時，整個混沌漩渦再次發生劇變！
空間扭曲的力量達到了頂峰！
“轟隆！！！”
一聲無法用物理定律解釋的巨響，仿佛直接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炸開！
龍淵隻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猛地作用在身上，不是推動，也不是拉扯，而是仿佛要將他從當前存在的“層麵”徹底“剝離”出去！
他最後看到的景象，是龍牙號主艦那殘破的艦體在扭曲的空間中發出最後不堪重負的呻吟，巨大的金屬結構開始寸寸斷裂、分解！
他聽到靈兒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她試圖啟動某種應急協議，周身爆起一團強烈的能量光芒，但下一刻，那光芒就如同風中殘燭般被混沌撲滅！她的身影在扭曲的空間中變得模糊、透明，仿佛一個信號不良的全息影像！
然後，便是絕對的撕裂感！
仿佛靈魂和肉體被強行扯碎，又拋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在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刹那，龍淵隻來得及憑借龍角與逆鱗的雙重感應，牢牢鎖定住靈兒那即將徹底消散的意識波動，以及那條通向混沌更深處的、微弱的銀色細線……
下一刻，無儘的黑暗和更加狂暴混亂的混沌回響，徹底吞噬了他的一切感知。
……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萬年。
龍淵從一片冰冷的虛無中緩緩恢複了一絲意識。
他發現自己漂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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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上下左右，沒有光，沒有聲音，甚至感覺不到自身的存在。隻有無數破碎的畫麵和聲音的殘骸，如同宇宙的垃圾場，圍繞著他緩緩旋轉、沉浮。
玄夜的臉龐、昊天的王座、破碎的星辰、機械觸須、靈兒的驚呼、龍牙號崩解的最後畫麵……這一切交織成一場永無止境的噩夢，反複衝刷著他脆弱的神智。
這裡……是哪裡？
龍牙號呢？
靈兒呢？
將士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