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林峰副市長辦公室光潔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間的條紋。空氣裡飄著熟悉的檀香，卻比往日更顯凝滯。林峰端坐在辦公桌後，麵前攤開著一份關於高新區曆年財政專項資金使用情況的彙總報告，但他的目光並未停留在紙麵上，而是透過窗，投向遠處高新區林立的大廈輪廓，眼神深邃如古井。
秘書小陳輕手輕腳地進來，將一杯剛沏好的熱茶放在他手邊，低聲道：“林市長，財政局的趙東副科長來了，說是有工作要彙報。”
林峰端起茶杯，吹開表麵漂浮的幾片茶葉，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一瞬間的表情。“讓他進來。”他的聲音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
趙東幾乎是踮著腳走進來的，腰微微佝僂著，臉上堆滿了小心翼翼的笑容，額角卻滲出細密的汗珠。辦公室內空調溫度適宜，但他卻感覺後背一陣陣發涼。
“林……林市長，您找我？”趙東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雙手緊張地握在身前。
林峰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條斯理地呷了一口茶，任由那清苦的滋味在口腔中蔓延。他放下茶杯，目光這才落到趙東身上，那目光並不銳利，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讓趙東感覺自己像被剝光了站在x光下。
“趙科長，”林峰開口，語氣平淡，卻字字千鈞，“坐。找你來，是想了解一下，‘雛鷹計劃’部分企業，比如……‘安途物流’當年那筆資金的後續審計跟進情況。”
聽到“安途物流”四個字，趙東的身體肉眼可見地僵了一下，臉色瞬間白了三分。他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強自鎮定地回答：“林市長，那個……‘安途物流’的案子不是已經結了嗎？王科長他也……後續的審計報告都歸檔了。”
“歸檔了，不代表沒有問題。”林峰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叉放在桌麵上，形成一個極具壓迫感的姿態，“我最近看到一些材料，顯示當年那筆資金的流向，似乎還有一些……不夠清晰的地方。比如，有幾筆中間環節的勞務谘詢費，收款方似乎與某些特定關係人，關聯度很高。”
他沒有拿出任何實質證據，隻是用模糊的“材料”和“關聯度”這樣的詞，但每一個字都像錘子敲在趙東心上。趙東的呼吸明顯急促起來，眼神開始躲閃，不敢與林峰對視。
心想：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是劉市長那邊出事了，還是……？
林峰將他的反應儘收眼底，卻不點破，話鋒忽然一轉，語氣緩和了些許：“趙科長，你在財政局也有些年頭了吧？我記得你愛人身體不太好，孩子還在上初中，正是用錢的時候，家裡老人也需要照顧。”
這突如其來的關心讓趙東一愣，隨即鼻尖一酸，各種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是啊，他不過是個小人物，當初被劉國棟的人威逼利誘，也是因為家裡負擔重，想多撈點好處……
“工作嘛，難免會犯錯誤，走彎路。”林峰的聲音帶著一種引導性的溫和，“關鍵是要認清形勢，懂得及時止損，迷途知返。組織上對於能夠主動說明情況、積極配合的同誌，一向是給予機會的。但如果執迷不悟，等到蓋子徹底揭開，那性質就完全不同了。”他刻意加重了“主動說明”和“性質不同”這幾個字的讀音。
辦公室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有牆壁上掛鐘秒針走動的“滴答”聲，清晰可聞。趙東低著頭，內心在進行著激烈的天人交戰。他感覺林峰的目光如同實質般壓在他的頭頂，冷汗已經浸濕了內裡的襯衫。一邊是劉國棟可能的事後報複，一邊是林峰給出的、看似是唯一生路的機會……
終於，他猛地抬起頭，臉上已是一片灰敗，眼神裡充滿了恐懼和決絕：“林市長！我……我有情況要向您彙報！是……是劉市長的秘書，他……他讓我在一些資金審批上做了手腳，還有……還有之前針對您的一些……一些不實消息，也是他們讓我散播的……”
他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將知道的事情斷斷續續地說了出來，包括劉國棟秘書如何通過他親屬的空殼公司進行利益輸送，如何指示他利用職務之便給林峰使絆子，甚至隱約提到了可能與宋清河殘餘勢力有牽扯的某些資金異常流動。
林峰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隻是偶爾插話問一兩個關鍵細節。直到趙東說完，像虛脫一樣癱在椅子上，他才緩緩開口：“你能主動交代，這很好。這些情況，我會讓人詳細記錄。接下來該怎麼做，你應該明白？”
“明白！明白！林市長，我一定戴罪立功，您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趙東連連點頭，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回去後，一切如常。那邊有什麼新的指示，及時向我彙報。”林峰揮了揮手，“今天我們的談話內容……”
“我懂！我懂！絕對保密！打死我也不說！”趙東幾乎是賭咒發誓。
看著趙東如蒙大赦、腳步虛浮地離開辦公室，林峰靠在椅背上，輕輕揉了揉眉心。心想：小鬼已經拿下，接下來，就看大魚怎麼動了。劉國棟，你知道你的爪子已經被我捏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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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嵐正在審閱一份關於在全省範圍內開展營商環境專項調研的通知草案，桌上的內部紅色電話響了起來。她接起電話，聽筒裡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周部長，果城那邊，林副市長似乎已經開始動作了。財政局的那個趙東，今天被叫去談話了，出來的時候臉色很不好看。”
周嵐握著聽筒的手指微微收緊，眼神一凝。“知道了。我們這邊的‘回頭看’調研通知，可以按照計劃下發下去了，重點標注果城高新區。另外，”她頓了頓，補充道，“關於之前提到的那幾家與‘清河資本’有過隱秘資金往來的媒體，以規範行業秩序的名義，約談一下他們的負責人。”
“是，周部長。”
放下電話，周嵐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車流。陽光明媚，但她知道，果城官場即將迎來一場新的震蕩。林峰的動作比她預想的還要快、還要準。
心想：他果然沒有讓我失望。敲山震虎，分化瓦解，這一手玩得很漂亮。我這邊，也要為他掃清省一級可能出現的乾擾。劉國棟在省裡的那幾個老關係，也該敲打敲打了。
她拿起另一部電話，開始部署下一步的行動。一場圍繞林峰與劉國棟最終對決的序幕，正在不同層麵悄然拉開。
劉國棟煩躁地將一份文件摔在桌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他臉色陰沉，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雪茄煙味，即使開著窗也難以散去。
秘書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趙東那個廢物！一點小事都辦不好！竟然被林峰叫去談話了！”劉國棟低吼道，太陽穴的青筋隱隱跳動，“他會不會把我們賣了？”
秘書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市長，趙東應該沒那麼大膽子吧？他家裡那麼多事，還得靠著我們……”
“靠我們？”劉國棟冷笑一聲，眼神陰鷙，“林峰那小子，手段狠著呢！恩威並施這一套，他玩得比誰都溜！趙東那種軟骨頭，扛不住的！”
他猛地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不能再等了！必須儘快給林峰製造個大麻煩，讓他無暇他顧！宋清河那邊聯係上了嗎？他說的那個‘禮物’，到底什麼時候能送到？”
“宋先生那邊說……還需要一點時間，目標家庭的防範很嚴，需要找到合適的時機和載體。”
“時機時機！老子沒那麼多時間等他！”劉國棟焦躁地扯了扯領帶，“告訴他，再加一倍價錢！我要他儘快動手！還有，讓我們的人也動起來，給我在高新區找點事！安全生產、環保排汙，隨便什麼，隻要能讓他林峰焦頭爛額就行！”
心想：林峰，你想跟我鬥？還嫩了點！我看你後院起火，還能不能這麼穩坐釣魚台！
秘書連忙應聲，快步退出去安排。劉國棟走到窗邊，看著市政府大院門口，仿佛能看到林峰那輛黑色轎車駛入。他狠狠吸了一口雪茄，吐出濃重的煙霧，將他的麵容籠罩在一片晦暗不明之中。
宋清河看著加密通訊器上劉國棟那邊傳來的、近乎氣急敗壞的信息，臉上露出了一個殘忍而愉悅的笑容。房間裡依舊昏暗，隻有屏幕的光照亮他扭曲的臉。
“嗬嗬，劉國棟這條老狗，終於坐不住了。”他嗤笑一聲，對著通訊器另一端吩咐道：“回複他，錢到位，‘禮物’一周內必定送達。讓他準備好接收‘驚喜’。”
結束通訊，他興奮地搓了搓手。心想：林峰，劉國棟……狗咬狗，一嘴毛！正好為我創造機會。等我的‘禮物’送到，看你林峰還有沒有心思管官場上的這些破事！
他走到酒櫃前，倒了一杯烈酒，卻沒有喝，隻是看著那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晃動，眼中閃爍著瘋狂而興奮的光芒。他仿佛已經看到林峰因為家人受害而痛苦崩潰的模樣，那種快意，讓他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在戰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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