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事。”吳橋忽然正色道,“兒子需要父親幫忙物色幾位可靠的工匠,最好是精通火器製造的。”
“火器?”吳敬山麵色一變,“你欲何為?朝廷嚴禁民間私造火器,這是要掉腦袋的!”
“非也。”吳橋搖頭,“兒子隻是想改良現有鳥銃,使其射程更遠,精度更高。瓊州孤懸海外,若無自保之力,工坊恐難長久。”
“再者,海上行船,遭遇盜匪是常有的事,而坤甸和真臘河口,當地土著畏威而不畏德,隻能以火器警示。紅毛番能在當地立足,靠的也是火器之利。”
見父親仍有疑慮,他補充道:“我們可對外宣稱是研究煙花製作,實則暗中改良。在瓊州秘密進行,絕不外泄。”
吳敬山盯著兒子看了許久,終於長歎一聲:“罷了。為父會留意。但你切記,此事非同小可,萬不可操之過急。”
“對了,這幾日,你先去肇慶府,探望你外公和舅舅吧,”吳敬山揉了揉額,“聽聞你落水之事,外公氣急攻心,病倒了!”
說完,吳敬山長歎一聲,“我本打算去往探視,但你外公交代我留在廣州處理虧空之事,並囑咐等你養好身子,便去肇慶。你舅舅身子骨越來越差了!”
吳敬山心知老泰山是何打算,但有些話他不會與兒子當麵說出,以兒子的聰慧,應該也會猜到。
“外公病了?”吳橋追問,對於外公林仲元一家,這世的“吳橋”記憶頗深,沒辦法,都太寵他了。
“這兩日已經好轉了,你母親也在那邊照顧,你這兩日收拾好,我再修書一封,讓人提前帶去與你外公詳解,時候也不早了,你儘快休息吧。”吳敬山說完就走了。
“兒子知道了!父親也早些休息。”吳橋躬了躬身。
父親話語裡的未儘之意,他自然明白。
外公林仲元,進士出身,因病致仕時是戶部郎中。是吳家在廣東官場和本地根基的重要倚仗。
如今外公病倒,無論於情於理,還是關乎他未來的大計,肇慶之行都刻不容緩。
三日後清晨,一艘懸掛著吳家商號旗幟的快船“裕隆號”駛離廣州碼頭,溯西江而上。
江水浩蕩,兩岸青山疊翠,但吳橋無心欣賞。
船行甚速,兩日後,“裕隆號”穩穩停靠在肇慶府繁華的碼頭。
林家府邸氣氛凝重。門房引著吳橋疾步穿過庭院,藥味彌漫。正廳內,舅母李氏迎上,淚光閃爍:“橋兒!你可算平安!”
簾櫳掀起,外婆王氏在母親林瑤的攙扶下走出內室。
林瑤一見兒子,強撐的堅強瞬間崩塌,淚如雨下,一把將跪地的吳橋摟入懷中:“我的兒!你身子恢複就好!”
吳橋心酸難當,連聲安撫:“娘,兒子沒事,真的沒事。”又向外婆王氏深深一禮:“外婆,孫兒不孝。”
王氏拭淚側身:“平安就好……快去看你外公、舅舅。”
內室榻上,致仕的前戶部郎中林仲元麵容枯槁,呼吸急促。
舅舅林崇文病容蒼白,正小心為父親擦拭額角。見吳橋進來,林崇文眼中憂喜交加。
“外公!舅舅!”吳橋跪倒床前。
林仲元猛地睜眼,渾濁目光銳利如昔,枯瘦的手死死抓住吳橋手臂:“橋兒……真無事……”劇烈咳嗽打斷話語。
“外公息怒!孫兒無恙!”吳橋急撫其背,“莫為宵小氣壞了身子!”
林仲元喘息稍定,審視著外孫:“敬山信言……你落水後開了竅?對家族事有見解?”
吳橋迎上目光,神情鄭重:“外公明鑒。生死一線,孫兒如夢方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