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橋語氣輕鬆,仿佛隻是安排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差事。
“謝少爺。”陳阿大幾乎是咬著牙吐出這三個字,深深一躬,轉身離去。
陳阿大一轉身,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鐵青的陰沉。
那背影僵硬得如同背負著千斤巨石,每一步都踏著刻骨的恨意。
他沒有回自己的住處,而是七拐八繞,鑽進了一處堆放雜物的偏僻窩棚。王癩子早已在裡麵焦躁地踱步。
“老大!怎麼樣?那小子怎麼說?”王癩子急切地問。
“怎麼說?”陳阿大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眼神凶戾得像要吃人,“人家要把咱們連根拔起,趕回東爭港喝西北風呢!”他猛地一拳砸在旁邊的草垛上,乾草簌簌落下。
“什麼?!”
王癩子跳了起來,臉色煞白,“他…他敢?!咱們兄弟為這莊子流了多少血汗!他憑什麼…”
“憑什麼?就憑人家是少爺!就憑人家有那姓餘的當打手!就憑人家能弄來幾千匠戶上萬流民!”陳阿大低吼道,聲音嘶啞,“老子看走眼了!這小子不是雛兒,是頭吃人不吐骨頭的狼崽子!他容不下咱們這些‘舊人’了!”
王癩子慌了神:“那…那怎麼辦?老大,咱們可不能坐以待斃啊!”
陳阿大眼中凶光閃爍,如同困獸:“坐以待斃?哼!他想讓老子滾蛋?老子就掀了他的桌子!”
他一把揪住王癩子的衣領,湊到他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股血腥氣:“你,今晚就走!彆驚動任何人!弄條小船,去黑石礁!”
“黑石礁?”王癩子一驚,那裡是出了名的三不管地帶,盤踞著好幾股凶悍的海匪,“找…找誰?”
“找巴哈林和阮文雄!”陳阿大吐出這個名字,眼中滿是瘋狂,“告訴他們,瓊州安民莊,新來了幾千流民,還有幾百號從廣州來的匠戶!肥得流油!莊子裡糧食、鐵器、剛造好的船…好東西多的是!守備?哼,就一群剛放下鋤頭的泥腿子,外加一個裝腔作勢的北佬,還有那點不成氣候的護衛,屁用沒有!”
王癩子倒吸一口涼氣:“老大…您…您這是引狼入室啊!那幫人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
“引狼入室?”陳阿大獰笑,“老子就是要引狼!吳橋那小崽子不是要奪權嗎?老子就給他送份大禮!等海盜的刀子架到他脖子上,我看他還怎麼擺他少爺的譜!莊子裡亂起來,才是咱們的機會!”他眼神陰鷙地盯著王癩子,“你告訴他們,老子可以做內應!隻要他們的人馬一到,老子立刻打開莊門,裡應外合!搶到的財貨,老子隻要三成!但吳橋那小崽子,還有那個姓餘的北佬,必須死!一個不留!”
王癩子被陳阿大眼中的瘋狂震住了,但一想到留在莊子裡被清算的下場,一股亡命徒的狠勁也湧了上來:“媽的!乾了!老大,我這就去!”
“記住!”陳阿大死死抓住王癩子的胳膊,“一定要快!避開所有眼線!特彆是孫水那條船和他手下那些疍民!見了巴哈林和阮文雄,就說…就說這是咱們兄弟給他兩送的一份厚禮!事成之後,瓊州這條線,咱們替他們守著!”他塞給王癩子一個沉甸甸的小布袋,“這是信物和盤纏!快去快回!路上機靈點!”
王癩子將布袋揣進懷裡最深處,用力點了點頭,臉上閃過一絲亡命徒的決絕。他不再多言,如同狸貓般鑽出窩棚,叫上兩人,身影迅速融入漸深的暮色之中,朝著海邊停泊小舢板的方向潛行而去。
陳阿大獨自留在昏暗的窩棚裡,聽著遠處護墾營隱約傳來的操練聲,臉上的肌肉扭曲著。
他走到棚子縫隙邊,望著吳橋木屋的方向,那裡燈火已經亮起。他嘴角咧開一個無聲的、充滿怨毒和快意的笑容。
“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想動老子?老子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江湖險惡!這陵水莊…是姓吳,還是姓陳…還不一定呢!”他低低地自語,聲音在空曠的窩棚裡回蕩,如同毒蛇吐信。
此時,吳橋等人並不知陳阿大的歹毒計劃。
陳阿大也照樣每日帶著手下假意去附近巡視。
當晚王癩子帶人出海後,一路向著瓊州往安南方向而去。
“老大…”王癩子手下看著漆黑如墨、波濤漸起的大海,聲音有些發顫。
“閉嘴!劃!”王癩子低吼,聲音如同砂紙摩擦。他親自操起一支槳,狠命地劃向無邊的黑暗。小船在起伏的浪濤中顛簸,如同隨時會被碾碎的葉子。
他們整整在海上漂了兩天兩夜。沒有羅盤,隻有王癩子憑借著多年在刀口舔血的經驗和對星象的模糊記憶,勉強辨識著方向。
烈日的暴曬和夜晚刺骨的寒冷輪番折磨,鹹澀的海水灌進嘴裡。
就在王癩子等人以為自己要葬身魚腹時,一片低矮、荒涼的島嶼輪廓,終於在第三天的黃昏,出現在遙遠的海平線上。
那並非鬱鬱蔥蔥的島嶼,而是怪石嶙峋、植被稀疏,仿佛被詛咒過的地方。幾處斷崖下,隱約可見簡陋的棚屋和幾條破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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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王癩子乾裂的嘴唇吐出兩個字,眼中閃爍著野獸般的光芒。
小船艱難地靠向一處隱蔽的、布滿鋒利礁石的淺灣。
不等船停穩,幾支生鏽的鐵矛和帶著倒刺的魚叉,如同毒蛇般從岸邊的礁石後猛地探出,冰冷地抵在了王癩子三人的咽喉和胸口!
“什麼人?!敢闖‘黑石礁’!”
一聲沙啞的厲喝響起,帶著濃重的異域口音。
幾個皮膚黝黑、身材矮壯、隻穿著破爛短褲、赤裸上身的漢子圍了上來。他們頭發淩亂,眼神凶狠如同餓狼,身上塗抹著白色的貝殼粉末,腰間掛著彎刀和吹箭筒。這是安南海盜的標誌。
“彆動手!自己人!找巴哈林老大和阮文雄老大!”王癩子強作鎮定,高舉雙手,用生硬的安南話夾雜著閩南語喊道,“帶路!有潑天的富貴送給他們!”
海盜們狐疑地打量著這三個狼狽不堪的漢人,用土語嘰裡咕嚕地交流了幾句。
一個頭目模樣、臉上刺著猙獰海蛇紋身的漢子,用矛杆狠狠捅了王癩子一下:“走!”示意他們跟上。
穿過崎嶇嶙峋、散發著鳥糞和腐爛海藻氣味的礁石小道,眼前出現了一片稍大的窪地。
這裡更像一個巨大的垃圾場和屠宰場的混合體。用破船板、棕櫚葉搭成的窩棚歪歪扭扭地擠在一起,汙穢不堪。地上散落著魚骨、破碎的陶片和辨不出原色的布條。空氣中彌漫著魚腥、汗臭、劣質棕櫚酒和某種植物焚燒後的刺鼻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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