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沉甸甸的分量,那悅耳的碰撞聲,瞬間讓樸正洙的眼睛瞪得溜圓,呼吸都急促起來。
“是!是!吉晴先生放心!”樸正洙一把接過褡褳,緊緊抱在懷裡,仿佛抱著稀世珍寶,腰彎得幾乎要貼到地麵。
“本官一定辦妥!這片林子,保證按時按量給您砍伐好,運到指定的海邊!絕無差錯!您儘管放心!”
貪婪徹底壓倒了那本就微不足道的職責。
在他眼中,這些參天古木不過是換取銀錢的貨物,至於它們被運往何方,做何用途,又與他何乾?
吉晴看著樸正洙那副見錢眼開的模樣,心中隻有更深的厭惡。
朝鮮,從上到下,從廟堂到邊鄙,都已爛透了根子。
這樣豐饒的森林資源,落在他們手裡,不過是暴殄天物。
這些巨木,終將成為劈開朝鮮國門的利斧!
他轉過身,目光投向密林深處,仿佛已經看到了無數巨艦在由這些木材打造的龍骨支撐下,劈波斬浪的場景。
……
平壤城,大同江畔。
一座守衛森嚴,卻隱隱透出破敗氣息的武庫重地。
厚重的包鐵木門在刺耳的“嘎吱”聲中緩緩打開,一股混雜著鐵鏽、陳年火藥和灰塵的沉悶氣味撲麵而來。
堀尾吉晴在一位身材肥胖、穿著武官服飾的朝鮮守將陪同下,走了進去。
守將姓崔,臉上帶著一種長期賦閒、無所事事的慵懶和酒色過度的浮腫。
庫房內部空間巨大,但光線昏暗。
一排排木架上,雜亂地堆放著各式兵器鎧甲。
長槍的槍杆大多布滿灰塵,槍頭黯淡無光;皮甲和棉甲隨意疊放,不少已經黴變。角落裡堆積如山的,正是堀尾吉晴此行的目標之一——朝鮮仿製的鳥銃。
然而走近一看,這些被稱為“勝”字銃的火器,狀況令人觸目驚心:銃管外壁鏽跡斑斑,不少銃機部件缺失,保養用的油脂早已乾涸發黑,甚至有些銃管內壁都能看到明顯的鏽蝕坑窪。
顯然,它們被遺棄在這裡已經很久了。
“崔將軍,”堀尾吉晴指著那些廢鐵般的火銃,臉上帶著商人式的、恰到好處的惋惜和不解,“這些火器,似乎……久未操練維護?”
崔守將毫不在意地揮了揮胖手,打了個酒嗝,滿不在乎地說:“嗐!這些鐵疙瘩,又重又麻煩,裝藥慢,下雨天還打不響!哪有咱們祖傳的弓箭大刀好使?練那玩意兒作甚?勞民傷財!”
他臉上流露出對火器毫不掩飾的鄙夷。
吉晴心中冷笑更甚。
愚蠢!
火器乃戰場主宰,此等守將竟如此鼠目寸光!
他麵上不顯,反而順著崔守將的話頭,故作驚訝地讚歎:“將軍所言極是!朝鮮武備精良,士卒勇悍,自是不懼此等奇技淫巧。”
他話鋒一轉,從隨從手中接過一個狹長的紫檀木盒,恭敬地奉上,“小人此次前來,也帶了幾件鄙國工匠打造的玩物,請將軍品鑒。”
木盒打開,紅綢襯底上,赫然是一柄寒光四射的倭刀!
修長的刀身呈現出完美的弧線,刃紋如流水,如雲霞,在昏暗的光線下流動著森然冷冽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