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城南,吳氏商行後宅的書房內,燈火通明。
闊彆陵水多日的吳橋,風塵仆仆地坐在父親吳敬山對麵。
桌上擺著幾碟精致的廣式點心和兩杯早已涼透的香茗,但父子倆顯然都無心於此。
“橋兒,陵水那邊,一切都好?”
吳敬山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更多的是關切。
兒子的能力他早已認可,但身為父親,總免不了牽掛。
吳橋坐得筆直,眼神沉穩:“父親放心,陵水根基穩固。鐵山堡日夜不息,火器、火炮產量穩步提升;黎山水泥源源不斷,工坊、道路、乃至新建的儲備庫都在加緊施工。而水力紡紗織布機運轉良好,隻待原料充足,便可開足馬力。”
“坤甸方麵,振峰堂哥掌控得力,與阿拉伯人阿卜杜勒的貿易契約已簽,棉花、馬匹、染料乃至…特殊貨物已談好供應。”
他條理清晰地將後方基業的情況一一彙報,讓吳敬山緊鎖的眉頭稍稍舒展。
聽到“特殊貨物”時,吳敬山目光微閃,但並未追問,他知道兒子自有分寸。
“好,好!後方穩固,我等在前方周旋,才有底氣。”
吳敬山感慨一聲,隨即麵色轉沉,壓低了聲音。
“橋兒,你久待陵水,恐不知如今朝堂之上,已亂成一鍋沸粥!國本之爭,愈演愈烈!皇上萬曆帝)與群臣勢同水火,奏疏如雪片,廷杖之聲不絕於耳。”
“各部堂官心思各異,互相傾軋,中樞…近乎失序!我等先前欲尋之大樹,在文官係統中尋找可靠高官庇護之路,已是荊棘密布,難有寸進。稍有不慎,卷入其中,便是粉身碎骨!”
吳橋靜靜地聽著,對這個結果他並不意外。
曆史的車輪正滾滾向前,碾過那些試圖螳臂當車的人。
他沉聲道:“父親所言極是。文官係統如今自身難保,黨同伐異,尋找靠山風險太大,且難以長久。既如此,我們便需另辟蹊徑。”
吳敬山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身體微微前傾:“不錯!為父與你外公反複商議,權衡利弊,決定將目光轉向…藩王與勳貴!”
“哦?”吳橋適時露出詢問之色,“不知父親與外公,可有目標?”
“第一個,已搭上線了!”吳敬山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神情,“是蜀端王朱宣圻!”
吳橋眉頭微挑。
蜀王係,富甲一方,封地在天府之國四川,遠離東南沿海,看似與吳家產業無直接關聯。
但這位大明宗室的名聲…在後世史書中,藩王貪婪的嘴臉可是鼎鼎有名的。
吳敬山看出兒子的疑惑,解釋道:“蜀王…如你所料,對黃白之物有著異乎尋常的熱忱。朝廷俸祿、封地田租,遠不能滿足其窮奢極欲。我吳家通過蜀中鹽商牽線,向其王府長史遞了話,言明願以海貿厚利奉上。你猜如何?”
吳敬山苦笑一聲。
“那長史隻問了一句一年能有多少孝敬?為父報了個試探性的數目,對方竟連眼皮都沒眨一下,直接應承下來!還暗示若能更多,王府可給予蜀中行商便利!”
吳橋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