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憶司”的駐地，位於地府相對“現代化”的辦公區域，是一棟通體由某種白色玉石構築、線條簡潔流暢的建築。與周圍其他部門或古樸或森嚴的風格相比，它顯得格外醒目，甚至帶著一種不近人情的冰冷感。大門上方，懸掛著一個散發著柔和白光的牌匾，上書“淨憶司”三個大字，字體端正，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規整。
陸明飛將“幽影”停在稍遠處的指定魂導車位上，收斂氣息，如同一個普通路過的好奇鬼差，慢慢靠近。
司部門口並無森嚴守衛，隻有兩個穿著統一白色製式袍服的鬼差站在兩側，麵容平靜，眼神卻帶著一種過於標準的、缺乏生氣的專注。進出的人員不多，也都行色匆匆，表情大多嚴肅，很少交流。
一切看起來井然有序，甚至可以說……過於完美了。
陸明飛繞著建築外圍走了一圈，借助幽府通的增強感知模式，仔細探查著周圍的靈力波動。除了“淨憶司”內部散發出的、一種類似消毒水般“潔淨”的靈力場外，他並沒有直接感知到與“噬憶蟲”或那古老怨氣相關的異常波動。
難道真是巧合？
就在他準備暫時離開，另尋線索時，幽府通的偵察界麵突然捕捉到一絲極其微弱、斷斷續續的、熟悉的數據波動。這波動並非靈力，而是更接近……代碼流？
他猛地抬頭，看向波動傳來的方向——那是“淨憶司”建築後方，一個不起眼的、似乎是後勤物資入口的地方。一道厚重的、刻滿淨化符文的金屬門緊閉著。
這代碼流的頻率和模式……他太熟悉了！分明就是張偉那家夥編寫的《山海食肆》遊戲服務器的底層數據特征！
張偉的服務器殘骸，不是應該在“數據墳場”嗎？怎麼會在這裡出現活動信號？！
陸明飛心中警鈴大作。他立刻將這一發現記錄，並嘗試進行更深度的解析和追蹤。然而，那信號極其微弱且被某種強大的屏蔽力場乾擾，無法精確定位，也無法獲取更多信息。
就在這時，一個溫和卻帶著疏離感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這位同僚，在此徘徊，可是有事？”
陸明飛心中一驚，迅速關閉幽府通的偵察界麵，臉上堆起職業化的笑容轉過身。隻見一位同樣穿著白色製式袍服、麵容清秀、眼神卻如同古井無波的年輕男子，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後。他胸前的銘牌上寫著“風紀司長副官雲逸”。
“哦，沒事沒事，”陸明飛打了個哈哈，晃了晃手中的科長證件，“我是新成立的特殊事務調查科科長陸明飛，初來乍到，熟悉熟悉環境。看到咱們淨憶司這建築風格挺彆致，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雲逸副官臉上掛著標準的、仿佛用量角器測量過的微笑：“原來是陸科長，久仰。我司致力於魂魄記憶優化工作，環境自然需整潔肅穆，以免乾擾‘淨化’過程。陸科長若無事，還請莫要在此久留，以免影響公務。”
話語客氣，但逐客令的意思十分明顯。
“明白，明白！”陸明飛從善如流，點頭笑道，“這就走，不打擾各位同僚辦公。”
他轉身離開，能感覺到身後那道平靜無波的目光一直注視著他，直到他拐過街角。
回到“幽影”車上，陸明飛的臉色沉了下來。
張偉的服務器代碼信號出現在淨憶司內部，這絕不可能是巧合！結合孟婆發現的記憶結構性損傷，以及淨憶司“優化記憶”的口號……
一個可怕的推測在他腦海中形成：淨憶司很可能在利用某種技術或許就基於張偉被改造的服務器），對魂魄的記憶進行乾預，而這種乾預的副作用或本質，就是製造“噬憶蟲”現象！
他們想乾什麼？所謂的“優化”，難道就是粗暴地刪除或篡改記憶？
陸明飛感到一陣寒意。如果這個推測成立，那淨憶司的行為，比單純的惡靈作祟更加可怕！這是在動搖輪回的根基！
他需要證據，更需要弄清楚他們的目的和技術細節。直接硬闖肯定不行，那個雲逸副官看起來就不簡單，司長風紀恐怕更是深藏不露。
他想到了張偉。作為服務器的原開發者，他或許能提供一些關鍵信息。
啟動“幽影”，陸明飛朝著張偉在陰間開辟的那個小工作室方向駛去。張偉死後，憑借在陰間成功運營《山海食肆》積累的功德和名氣，倒是混得風生水起，據說還招募了幾個同樣對遊戲開發有執念的鬼才，搞起了陰間獨立遊戲孵化。
然而，當陸明飛趕到張偉的工作室時，卻看到了令他意外的一幕。
工作室的門虛掩著，裡麵傳來張偉激動又帶著一絲惶恐的聲音：“……不行！絕對不行！那核心算法雖然是從我那裡流出去的，但已經被改得麵目全非！用它來處理魂魄記憶？這太瘋狂了！會出大亂子的！”
另一個沉穩、略帶冷冽的聲音響起：“張先生，請冷靜。技術本身並無善惡，關鍵在於如何使用。我司旨在幫助魂魄卸下沉重記憶包袱，輕裝輪回，此乃功德無量之事。您作為技術的源頭，若能協助我們完善，亦是善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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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飛輕輕推開門，隻見張偉正飄在他的虛擬屏幕前，手舞足蹈，魂體因激動而閃爍。而在他對麵，站著一位身穿淨憶司白色長袍、氣質儒雅沉穩的中年男子。他麵容溫和，眼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正是淨憶司司長——風紀。
風紀察覺到有人進來，轉過頭，看到陸明飛，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隨即微笑道：“陸科長？真是巧遇。莫非也是為了張先生的技術而來？”
陸明飛心中凜然，風紀竟然親自來找張偉！他壓下心中的波瀾，也笑道：“風司長，確實巧。我是來找張偉敘敘舊，順便看看他這邊有沒有需要幫忙的‘異常’情況。”他刻意加重了“異常”二字。
張偉看到陸明飛，如同看到救星，連忙飄過來：“陸老大！你來得正好！風司長他想讓我幫忙完善那個……那個能處理記憶的算法，可我那算法根本不是乾這個的啊！”
風紀笑容不變，語氣平和：“陸科長，看來張先生對我司的工作有些誤解。記憶優化，並非刪除，而是梳理、撫平執念，使其更易於被輪回接納。這與你們調查科處理怨靈，本質上是相輔相成的。”
好一個冠冕堂皇的說法！陸明飛心中冷笑，麵上卻不露分毫：“原來如此。風司長高瞻遠矚。不過，張偉的技術畢竟源於遊戲，處理魂魄記憶這等精密之事，恐怕還需謹慎。若有需要，我們調查科也可以提供一些案例參考。”
他這話既是維護張偉，也是試探。
風紀深深看了陸明飛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陸科長有心了。若有需要，定當請教。今日就不多打擾了，張先生，還請再考慮一下我的提議。”
說完，他對陸明飛微微頷首，便轉身離去，步伐從容，白袍拂動間不帶一絲煙火氣。
看著風紀離開的背影，陸明飛和驚魂未定的張偉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
“陸老大，我感覺……這事兒越來越邪門了。”張偉哭喪著臉，“我那服務器到底被改成什麼樣了？怎麼會跟洗記憶扯上關係？”
陸明飛拍了拍他的肩膀拍了個空）：“彆慌。把你當初服務器的核心架構和可能被利用的漏洞，詳細跟我說說。另外，最近有沒有察覺到什麼異常的數據流指向淨憶司那邊？”
風暴的漩渦，似乎正以淨憶司為中心，緩緩加速。
而陸明飛不知道的是，在他與風紀對話的同時，淨憶司地下深處，某個被嚴密防護的空間內，一個巨大的、由無數記憶碎片光芒彙聚成的球體正在緩緩旋轉。球體內部，隱約可見一些扭曲、痛苦的麵容一閃而過。球體下方，連接著的，正是散發著微弱代碼波動的、屬於張偉的服務器殘骸。
風紀回到這裡，看著那巨大的記憶光球，眼中閃過一絲狂熱。
“還不夠……還需要更多……更強烈的記憶，‘鑰匙’才能徹底成型……”
他低聲自語，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阻礙，落在了遠方陸明飛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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