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天地銀行那冰冷奢華的大廳，忘川河畔陰冷的風吹在臉上，反而讓陸明飛因高度戒備而有些緊繃的神經稍稍鬆弛了一些。他坐進“幽影”駕駛座，卻沒有立刻發動車子，隻是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方向盤，目光投向窗外那亙古奔流的渾濁河水。
“忘川之畔，新芽或知其根……”他低聲重複著枯木長老的提示，“錢無諱的反應已經證實，‘新芽’絕非他口中的草木或者普通金融產品。那會是什麼？”
慕容白坐在副駕駛，依舊坐姿筆挺，如同亙古不化的寒冰，他淡淡道：“銀行內部戒備森嚴，核心數據區的防禦陣法即便是我，強行闖入也會觸發警報。錢無諱既然起了戒心，明麵上的調查很難有進展。”
“明的不行，就來暗的。”陸明飛眼中閃過一絲屬於前世互聯網大廠老油條的狡黠，“彆忘了，我們特察司雖然人少，但權限不低，尤其是……查閱某些非核心但足夠龐大的基礎數據的權限。”
他立刻接通了張偉的通訊：“張偉，調整調查方向。暫時放棄直接突破天地銀行內部防火牆，目標太大。我要你調取近一百年來，所有在忘川河沿岸區域——包括但不限於天地銀行、渡口管理處、河堤維護司等部門——登記在冊的、所有名稱或代號中帶有‘新’、‘芽’、‘萌’、‘初’等字眼的項目、計劃、部門甚至特殊物品的備案信息。範圍放大，用數據挖掘和關鍵詞模糊匹配，給我篩！”
“是，司長！”張偉在通訊那頭傳來劈裡啪啦的鍵盤聲，顯然對這種大海撈針式的數據排查極為興奮。
“另外，”陸明飛補充道，“重點比對一下這些項目啟動或變更的時間點，與‘往生教’開始活躍的時間，以及地府內部某些重要人事變動、政策調整的時間，看看有沒有重合或者規律。”
他放下通訊，看向慕容白：“錢無諱把水攪渾，我們就用笨辦法，把水底可能存在的沙子一顆顆篩出來。總能找到點痕跡。”
慕容白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此法雖笨，卻不易被察覺。可。”
等待張偉結果的時間並未浪費。陸明飛驅車來到了忘川河下遊一處相對僻靜的河段。這裡遠離核心建築群，隻有一些零散的擺渡小碼頭和幾間看起來年代久遠、經營不善的鋪子。河麵上彌漫著淡淡的霧氣，隱約傳來擺渡人蒼涼的號子聲。
他下車走到河邊，蹲下身，凝視著渾濁的、據說能洗去記憶的河水。河岸邊的泥土是詭異的暗紅色，偶爾能看到幾株頑強生長著的、形態奇特的幽暗植物，葉片扭曲，散發著微弱的磷光。
“如果‘新芽’不是指銀行裡的東西，而是真的指某種‘植物’，或者某種如同植物萌發般的‘狀態’……”陸明飛伸出手，指尖並未觸及河水，隻是感受著那其中蘊含的奇異能量——混雜著無儘的哀怨、執念，以及一種……近乎歸零的“空”。
他想起了那些被抽取真靈後變得渾噩的鬼魂。他們的狀態，不正像是被忘川河水洗練過，卻又未完全失去形態的“空殼”嗎？如同被剝去了所有內容，隻剩下最基礎結構的……種子？
“慕容，你見多識廣，可曾聽說過，有什麼東西，能在忘川河畔生長？或者，有什麼法術或儀式，能利用忘川河水‘催生’出什麼東西？”陸明飛問道。
慕容白眉頭微蹙，思索良久，才緩緩道：“忘川之水，蝕魂銷骨，乃天地間至陰至濁之物。尋常靈物觸之即潰，更遑論生長。古籍中確有記載，極少數蘊含大因果或特殊命格的魂魄碎片，若機緣巧合未被河水完全化去，或可沉積於河底淤泥，經年累月，受極致陰氣與殘留執念滋養，或能形成一種名為‘魂蕈’的奇異菌類。此物狀若新芽，色澤灰白，內含精純卻混亂的魂力與記憶碎片，極不穩定，通常被視為不祥之物，鮮少有人關注。”
魂蕈？狀若新芽？
陸明飛眼睛一亮！枯木長老提示的“新芽”，難道就是指這種生長在忘川河畔、由魂魄殘渣形成的“魂蕈”？
就在這時，張偉的通訊急促地響起：“司長！有發現！”
陸明飛精神一振：“說！”
“根據您的要求進行海量數據篩查和交叉比對，發現了一個高度可疑的項目！”張偉語速飛快，“大約在八十年前，由元老院下屬的‘輪回資源優化辦公室’牽頭，天地銀行提供資金和技術支持，啟動了一個名為‘淨土萌芽’的長期計劃。該計劃對外宣稱的目的是‘優化輪回通道效率，淨化冗餘魂力汙染’，備案等級不高，但資金流動異常龐大且隱蔽！”
“淨土萌芽……”陸明飛喃喃道，重點就在這個“萌芽”上！
“更關鍵的是，”張偉繼續道，“我調取了與該項目相關的、非保密的物資采購清單，發現其中長期、大量采購一種名為‘忘川河底沉積物’以及‘高濃度執念殘留體’的資源！而這些東西，根據慕容大人剛才提到的古籍記載，正是培育‘魂蕈’可能需要的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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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老院某些勢力很可能與“往生教”背後是同一批人），以“淨土萌芽”計劃為幌子，利用職權和天地銀行的資金，大規模收集忘川河畔可能自然滋生、或者被他們用某種方法“催化”生長的“魂蕈”即“新芽”）！
那麼，他們收集這些極不穩定、蘊含混亂魂力與記憶的“魂蕈”，目的是什麼？
“往生教”抽取魂魄真靈印記，製造渾噩的空殼鬼魂……而被抽取的真靈印記，其能量和信息，是否就被用於“催化”或“喂養”這些“魂蕈”，使其成長為某種他們需要的東西？
“知其根……”陸明飛腦海中劃過一道閃電，“枯木長老說的‘知其根’，不僅僅是知道‘新芽’是什麼，更是要我們查出這個‘淨土萌芽’計劃的‘根’在哪裡！是誰在主導？最終目的究竟是什麼？”
他立刻下令：“張偉，全力深挖‘輪回資源優化辦公室’！查清八十年前是誰推動了這個計劃，現在的負責人是誰，與錢無諱以及元老院中哪些派係往來最密切！”
“明白！不過司長，這方麵的數據防護等級很高，需要時間，而且容易打草驚蛇。”
“謹慎行事。”陸明飛叮囑道，他感覺已經觸摸到了巨大陰謀的邊緣。
這個以“優化”、“淨化”為名的計劃，背後隱藏的，恐怕是一場針對無數魂魄本源、意圖顛覆陰陽平衡的驚天陰謀。而他和慕容白，正站在揭開這一切的風口浪尖。
他看著奔流不息的忘川河，心中凜然。這渾濁的河水之下，埋葬的不僅是無數鬼魂的前塵往事，可能還孕育著足以攪動三界的危機。
“下一站，”陸明飛深吸一口氣，拉開車門，“我們去會一會這個‘輪回資源優化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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