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迷霧沼澤,一股陰濕腐臭的氣息撲麵而來,幾乎令人作嘔。灰蒙蒙的霧氣濃得化不開,視線不及十丈,神識探出也被某種詭異的力量扭曲、吞噬,難以及遠。腳下是鬆軟粘稠的淤泥,不時有氣泡從深處冒出,破裂時散發出令人頭暈目眩的毒瘴。四周那些形如鬼爪的黑色怪樹,在霧中若隱若現,仿佛隨時會活過來擇人而噬。
林楓與慕冰雲不敢有絲毫大意。林楓將所剩無幾的純陽真氣外放,形成一層薄薄的光暈,勉強驅散靠近的毒瘴;慕冰雲則玄陰之氣內斂,如同冰晶附體,抵禦著無孔不入的濕寒與侵蝕。兩人深一腳淺一腳,背負著昏迷的星瑤和慕雨,艱難地向沼澤深處那點點燈火的方向前行。
每走一步都需萬分小心,淤泥中潛伏著各種毒蟲怪蟾,發出窸窣作響的聲音,霧氣深處偶爾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若非那燈火指引著方向,在這完全迷失的絕地中,恐怕頃刻間便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行進了約莫兩個時辰,霧氣似乎淡薄了一些,腳下的淤泥也逐漸被堅實的黑色土地取代。前方,那片燈火的輪廓漸漸清晰——那並非幻覺,而是一個真實的、被簡陋木柵欄圍起來的村落!
村落規模不大,僅有數十間低矮的石屋或木屋,屋頂覆蓋著厚厚的、散發著微光的苔蘚。村中空地上燃燒著幾堆篝火,火焰並非尋常的橙紅色,而是呈現出一種幽藍色,跳動著,卻散發出一種奇異的溫暖感,驅散了周圍的迷霧與寒意。更令人驚異的是,村落上空似乎籠罩著一層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透明光膜,將外界的毒瘴與死寂氣息隔絕開來,形成一個相對安全的庇護所。
然而,當林楓二人靠近柵欄入口時,卻感受到了一種非同尋常的寂靜。村落中不見人影,唯有篝火劈啪作響,石屋的窗口後,似乎有無數雙眼睛在暗中窺視,帶著警惕、恐懼,甚至……一絲麻木的死氣。
何人擅闖‘遺忘之村’?”一個沙啞、蒼老,仿佛許久未曾說話的聲音從柵欄後響起。隨之,一個佝僂著背、披著破爛鬥篷、臉上布滿皺紋如同老樹皮的老者,拄著一根骨杖,緩緩從陰影中走出。他身後,隱約可見一些麵色蒼白、眼神空洞的村民,男女老少皆有,皆衣衫襤褸,氣息微弱,仿佛隨時會熄滅的殘燭。
這些村民身上,散發著與此地環境同源的陰煞死氣,但奇怪的是,其中又夾雜著一絲極其微弱的生機,仿佛在死境中頑強紮根的野草。
林楓心中一凜,上前一步,拱手道:“老人家,我等乃意外流落此地的修士,同伴重傷,急需援手,並無惡意。”他刻意收斂了自身純陽氣息,以免引起誤會。
老者渾濁的眼睛打量著林楓四人,尤其是在昏迷的星瑤和慕雨身上停留片刻,又看向林楓和慕冰雲,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異色。“外界來的……活人?”他聲音帶著疑惑,“此地乃九幽碎片,死寂之地,早已與諸天隔絕,你們如何能至?”
林楓心中一動,對方果然知曉此地來曆。他略一沉吟,半真半假道:“我等遭仇家追殺,誤入空間裂縫,僥幸至此。”他未提寂滅海與歸墟,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老者沉默片刻,似乎在權衡。最終,他歎了口氣,揮了揮手:“進來吧。村子有祖靈結界庇護,可暫保安全。但……莫要久留,此地非生者久居之所。”
柵欄門緩緩打開。林楓二人道謝後,背著傷員踏入村中。一進入結界範圍,那股令人窒息的死寂壓力頓時減輕不少,雖然靈氣依舊稀薄暴戾,但至少可以正常呼吸。
村民們遠遠地看著他們,眼神複雜,有好奇,有畏懼,更多的是深深的麻木。他們安排了一間空置的石屋給林楓四人暫住,並送來了一些清水和一種由沼澤中某種發光菌類烤製的、味道古怪卻蘊含微弱能量的乾糧。
安頓好星瑤和慕雨後,林楓與慕冰雲向老者打聽此地情況。老者自稱是村中的祭司,名為“骨老”。據他所述,他們的先祖乃是上古時期一場大戰中,被卷入空間亂流遺落於此的九幽部族後裔,世代在此掙紮求生,依靠祖傳的結界和篝火儀式抵禦外界的死寂侵蝕,但血脈與生機仍在不斷衰敗,村子規模越來越小,幾乎到了滅絕的邊緣。
你們身上的氣息……很奇特。”骨老渾濁的目光再次落在林楓和慕冰雲身上,特彆是慕冰雲,“尤其是這位姑娘,至陰之中,竟蘊含著一絲……連祖靈都為之悸動的古老氣息。”
慕冰雲心中微動,她的玄陰藥靈體經過蛻變,又得混沌之氣滋養,確實已非尋常。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而熟悉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石屋內響起:
因為她的血脈,觸及了‘墟’之秘。”
林楓和慕冰雲猛地轉頭,隻見屋角陰影處,一道身影緩緩凝聚,正是去而複返的黑袍人——幽!他依舊籠罩在黑袍中,但氣息似乎比在寂滅海時更加內斂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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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然跟來了!”林楓瞬間戒備,將慕冰雲護在身後。
幽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目光卻落在骨老身上:“老骨頭,沒想到你這支‘守墓人’血脈,還未斷絕。”
骨老看到幽,身軀明顯一震,渾濁的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隨即緩緩跪伏在地,聲音顫抖:“是……是您?!古老的‘引路者’大人!先祖預言,當村落瀕亡之際,您會再次降臨!”
守墓人?引路者?林楓與慕冰雲心中巨震,沒想到這村落與幽有如此深的淵源!
幽微微頷首,對骨老道:“起來吧。我此次前來,並非為拯救,而是為印證一個猜測。”他轉向林楓和慕冰雲,兜帽下的目光銳利如刀:“你們可知,為何我能感應到你們身上的‘鑰’之氣息?”
不等回答,他繼續道:“因為‘墟鑰’的碎片,並非死物。它們會本能地靠近與‘源寂’規則相悖的‘變數’,尤其是……身負混沌本源,且與九幽有著宿命牽連的存在。”他的目光再次定格在慕冰雲身上,“慕家的太陰血脈,追溯其源,與上古一位試圖以陰陽之道抗衡‘源寂’的‘守望者’大能有關。而你們在古澗的蛻變,更是加深了這種聯係。”
你的意思是……墟鑰碎片,可能就在這片‘九幽碎片’世界中?”林楓心跳加速。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幽的語氣肯定,“而且,根據我的感應,碎片的氣息,與這村落祖靈結界的核心,以及……村外沼澤深處那片‘往生湖’的波動,隱隱共鳴。”
他抬手,指向村落中央那幾堆幽藍篝火:“這篝火,燃燒的並非凡木,而是曆代‘守墓人’的魂骨與執念,其焰心,守護著一件祖傳之物。而往生湖底,則沉睡著這片碎片世界最初湮滅時,殘留的一絲‘界核’靈性。”
找到它們,或許就能彙聚出指引下一塊碎片方位的‘路標’。”幽的聲音帶著一絲誘惑,也帶著冰冷的警告,“但‘往生湖’是這片死地的禁區,湖中沉睡著連我都忌憚的古老存在。而觸動祖傳之物,更會引來整個碎片世界殘存法則的反噬。”
如何選擇,在你們。”
幽說完,身影再次緩緩融入陰影,消失不見,隻留下滿室凝重的寂靜和骨老敬畏的目光。
林楓與慕冰雲相視無言,心中波瀾起伏。墟鑰的線索近在眼前,但前路,卻布滿了未知的凶險。是為了渺茫的希望冒險一搏,還是困守於此,等待生機耗儘?
答案,似乎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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