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是地府嗎?”
秦明心神劇震,追問道。
上官鴻搖了搖頭,“非也。”
“九幽非是輪回之地,而是此方世界的伴生暗麵,是光投下的影子。”
“那裡沒有秩序,沒有法理,隻有最原始混亂的魂魄,與足以凍結萬物的寂滅之力。”
魂念虛影抬起手,指向那片由星辰鎖鏈構成的囚籠。
“殿下認為,此界的正道靈氣,是‘漁夫’們留下的‘飼料’。循此路修行,無論境界多高,都隻是他們養肥的魚,最終逃不過被端上餐盤的命運。”
“唯有引入不受他們掌控、來自‘九幽’的混亂之力,才能培養出能掀翻這張餐桌,砸爛這個魚塘的力量。”
他看著秦明,眼中流露出痛苦與掙紮。
“此舉,無異於飲鴆止渴。”
“在拯救世界之前,或許會先將這人間化為一片焦土。”
“但他所做的一切,非為一己之私,而是想為這方必將沉淪的死寂世界……求一條活路。”
活路……
秦明咀嚼著這兩個字,隻覺其中浸滿了血與淚。
“既然是求活路,為何史書上記載,他是要引萬鬼入世,建立不死鬼國?”
“史書……”
上官鴻輕笑一聲,“不過是勝利者的話語罷了。”
“殿下曾言,天道已死,此界靈氣皆為無根之萍,是天道屍體上散發的死氣。”
“無論修成武道人仙,還是法術大能,終點亦是死亡與虛無。正道,已是絕路。”
秦明心中一動。
純陽內力,浩然正氣,這是正道。
怨魂附體,陰煞養魂,這是魔道。
自己兼而有之。
難道冥冥之中,自己早已踏上了與幽王相似的道路?
“上界……”秦明抓住了話語中的另一個關鍵信息,“那些‘漁夫’,真是來自上界?”
這個詞,讓他瞬間聯想到了【神使團】。
那個自稱“代天行罰”,視蒼生為草芥的神秘組織。
如此來看……這個組織已經不單單是個人間勢力那般簡單。
他們要麼是走狗,要麼就是漁夫留在魚塘裡的……看守者!
難道他們便是三百年前,幽王真正的對手?
上官鴻的魂念並未直接回答。
這片灰白的精神空間開始扭曲,浮現出一座巍峨宮殿的輪廓。
金鑾殿。
百官俯首。
年輕的幽王站在殿前,身形孤傲。
“老臣曾率百官死諫,認為此舉會先一步將人間化為煉獄。”
上官鴻看著那個年輕決絕的背影,眼中流露出悲哀。
“殿下隻是看著殿外的落葉,對老臣說了最後一句話。”
那年輕君王轉過身,緩緩道。
“丞相,若大廈將傾,你是願看著它在風雨中慢慢腐朽,直至轟然崩塌,將梁下所有人儘數埋葬?”
“還是願以雷霆之火,將這腐朽的一切焚燒殆儘,於焦土之上,搏一片新天地的可能?”
“老臣……無言以對。”
上官鴻緩緩閉上了眼。
秦明內心微動,幽王在他心中的形象被顛覆幾分。
那不再是殘暴嗜殺的魔君。
而是背負著整個世界命運,選擇了一條最孤獨且慘烈道路的悲情英雄。
他掀桌子的想法固然瘋狂。
可若牌桌上的對手早已出千,掀桌,或許真的是唯一的選擇。
但他沒有全信。
多年的仵作生涯讓他養成了懷疑一切的習慣。
這會不會是更高明的騙局?
是神使團為了某種目的,故意布下用來迷惑自己的曆史幻象?
他心念電轉,決定將這份震撼暫時壓在心底最深處,不露分毫。
就在此時。
上官鴻的魂念開始變得不穩定,那由浩然正氣凝聚的虛影,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曳起來。
他看著秦明,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也是此次問對的……終極考驗。
“那麼身負‘天’之變數的你,若易地而處,你會如何選擇?”
“是與幽王殿下一樣,引九幽之火,焚儘這腐朽的囚籠?”
“還是如大燕太祖一般,修補這艘必將沉沒的破船,以求苟延殘喘?”
不等秦明回答。
上官鴻的魂念虛影已開始變得透明。
那座巍峨的宮殿如碎裂的鏡麵般,寸寸剝落。
“老臣的執念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人知曉殿下的真正用心……”
他的聲音變得縹緲,帶著解脫的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