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秦明將一份洋洋灑灑的驗屍報告遞到了陳鬆年的桌上。
陳鬆年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一夜未睡。
他接過報告一個字一個字地看下去。
報告寫得很詳細,也很專業。
上麵用各種秦明自己發明,聽起來高深莫測的詞彙解釋了錢萬三的死因。
——過敏性休克。
報告指出,凶手利用了一種極其罕見的西域香料,這種香料本身無毒,但與書房裡點燃的檀香混合後,會產生一種能麻痹神經、引發心臟驟停的奇異物質。
這種物質揮發極快,事後根本無法檢測!
報告的最後給出了一個結論。
“凶手必然是對香料藥理極為了解之人。”
“且此人與死者應有生意上的往來,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特製香料送入密室。”
陳鬆年看完,長出了一口氣。
這個結論雖然沒能直接指出凶手是誰。
但至少把案件從“鬨鬼”拉回了“人禍”的範疇。
他有了一個可以往上報,可以往下查的方向。
“秦先生,依你看……”
陳鬆年試探性地問道。
“陳主簿,”秦明指了指報告,“案子,我已經驗完了。至於怎麼查那是捕房的事,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他把皮球又踢了回去。
就在這時,李夫子抱著一摞卷宗恰好從門口路過。
他像往常一樣對著陳鬆年躬了躬身,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回憶的光輝。
“主簿大人……”李夫子猶豫著開口,“老朽剛才聽到‘香料’二字,忽然想起一樁舊案。”
“哦?說來聽聽。”陳鬆年立刻來了精神。
“三年前,城西‘錦繡閣’的東家好像就曾因為香料以次充好,鬨出過人命官司。隻是後來,不知為何不了了之了。”
李夫子說完,便又佝僂著背走遠了。
一句話如同一道閃電劈中了陳鬆年。
錦繡閣!
錢萬三的死對頭!
熟悉香料!
有商業衝突!
所有的線索完美地對上了!
“來人!”陳鬆年猛地一拍桌子,那雙小眼睛裡重新燃起了光。
“給我去查!”
“把錦繡閣給我翻個底朝天!從東家到夥計一個都彆放過!”
整個提刑司瞬間動了起來。
大批的捕快如狼似虎地衝向了城西。
秦明看著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知道,自己需要的空窗期來了。
……
入夜。
南陽府,西城碼頭。
這裡是漕幫的地盤,龍蛇混雜,燈火通明。
一家名為“聽濤茶館”的鋪子正對著碼頭最繁忙的渡口,生意興隆,裡麵坐著的卻大多是些膀大腰圓,眼神不善的漢子。
秦明一襲布衣,獨自一人走進了茶館。
他剛一踏入,兩名正在門口嗑瓜子的短褂漢子便站了起來,擋住了他的去路。
“小子,看清楚地方。”其中一人吐掉瓜子皮,斜著眼道,“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去彆處喝茶。”
“我找你們管事的。”秦明道。
“管事?”另一人笑了,露出一口黃牙,“我們管事的是你這種人想見就能見的?識相的,趕緊滾。”
秦明沒有再說話。
他隻是從懷中緩緩摸出那塊黑沉沉的鐵牌。
“啪。”
他將鐵牌輕輕放在麵前的茶桌上。
那雕刻著龍飛鳳舞“謝”字的令牌,在昏黃的燈光下,散發著一股冰冷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