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暮色已染上窗欞。
秦明悄然返回周虎為他備好的秘密住處,木門在身後輕掩,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他俯身,在床底摸索片刻,沉重的木箱被緩緩拖出,落地時帶起一聲悶響。
箱蓋開啟的瞬間,並未見金銀珠寶的璀璨。
而是碼放整齊的瓶瓶罐罐,以及幾張質地詭異、薄如蟬翼的麵具,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啞光。
他從中揀出一張色澤暗沉,瞧不出絲毫特彆,卻恰好合了此刻的需要。
秦明盤膝坐定,雙目輕闔。
丹田內,那股剛突破至後天九重的磅礴內力,正循著一種奇特韻律緩緩流轉,如同蓄勢待發的江河。
他依循易容術法門催動內力,一絲絲精純真氣如細流般滲入臉部肌肉與骨骼。
“哢。”
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在靜謐中漾開。
他的顴骨被內力推著,微微向外凸起;
下頜線條也隨之變得粗糲,原本清俊的輪廓正被悄然重塑。
這過程極其耗神,對內力的控製更是精細到了毫厘,稍有差池便會功虧一簣。
良久,他拿起麵具,仔細覆在臉上。
又從瓶罐中撚出數種藥膏,均勻塗抹在脖頸與手背,讓膚色與質感都徹底改換。
片刻後,他起身走向銅鏡。
鏡中映出的,是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漢子:
皮膚黝黑粗糙,兩鬢沾著風霜的痕跡,眼角爬滿為生計奔波的細紋。
眼神裡藏著幾分麻木,幾分討好,又摻著一絲市井討生活的精明,與先前判若兩人。
秦明心中念頭微動,中級斂息術悄然運轉。
體內屬於後天九重武者的旺盛氣血,如潮水般迅速收縮、內斂、壓縮。
最終完美斂成氣血虛浮的模樣。
瞧著最多隻有後天一二重的底子,與尋常百姓無異。
他從牆角拎起一副備好的貨郎擔子,挑在肩上,吱呀一聲推開木門,融入了門外的暮色裡。
此時的他,再不見半分冷靜銳利的小仵作模樣。
城西的街道依舊喧鬨,車水馬龍裹挾著人聲鼎沸,叫賣聲此起彼伏。
“賣糖人嘞——又香又甜的麥芽糖——”
“冰糖葫蘆,冰糖葫蘆喂——”
一道帶著外地口音的叫賣聲混在其中,不高不低,毫不起眼。
秦明挑著擔子,裡麵是些針頭線腦、劣質手帕之類的小玩意兒,腳步不快不慢,眼神在路邊攤販與過往行人身上隨意掃過,活脫脫一個走街串巷混口飯吃的貨郎。
他的路線看似隨性,卻在不知不覺間拐進一條相對僻靜的巷子。
巷子儘頭,一間小小的鋪子靜立著,門口招牌被風雨侵蝕得斑駁不清,勉強能辨認出“蘭若雜貨”四字。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趴在櫃台後打盹,口水險些滴落在賬本上,鋪內隻有幾個落滿灰塵的貨架,一切都顯得再正常不過。
秦明沒有靠近,隻是挑著擔子從鋪子門口緩緩走過。
就在經過的刹那,他那雙看似麻木的眼瞳深處,一抹幽藍色光芒如流星般一閃而逝——
【破妄之眼】,已悄然啟動。
視野裡的世界瞬間變了顏色:
空氣中漂浮著常人看不見的能量微塵。
而那間平平無奇的雜貨鋪,其地下正向外滲透著一股陰冷至極的氣息。
這氣息,秦明再熟悉不過。
正是鬼手的陰寒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