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韓誠的公房裡出來時,已是正午。
日光有些刺眼。
秦明眯著眼,看了一眼頭頂那輪熾熱的太陽,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韓誠的這番話,雖然把難題又拋了回來。
但實際上,已經是一種變相的默許。
他給了自己一個巨大的操作空間,和一個足以讓所有牛鬼蛇神都退避三舍的承諾。
先斬後奏之權!
這意味著,隻要自己能拿到鐵證,讓周放露出馬腳。
韓誠就會頂住所有的壓力,成為自己身後最堅實的那座靠山。
這位鐵麵神捕看似不近人情,冷硬如鐵。
可他的骨子裡,依舊燃燒著一團對正義和公理的狂熱火焰。
這就夠了。
秦明心中大定。
當他回到乙字班的公房時。
李響和他那群手下早已等候多時。
他們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像是一群等待投喂的雛鳥。
“大人!”
一見到秦明,李響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來。
他的臉上寫滿了興奮和期待。
“怎麼樣?總捕頭怎麼說?是不是要咱們立刻去抓人?”
“對啊大人!是不是可以抄了那周府的家了?”
另一個捕快也摩拳擦掌,激動地附和道。
秦明在他們麵前站定,緩緩地搖了搖頭。
眾人臉上的興奮,頓時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瞬間熄滅。
“抓人?”
秦明臉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那笑容,看得李響等人心裡直發毛。
“不。”
秦明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
“咱們不抓人。”
他頓了頓,掃視著一張張充滿疑惑的臉。
“咱們要做的,是請君入甕。”
他轉過頭,對李響招了招手。
“李班頭,附耳過來。”
李響不明所以,但還是湊了過去。
秦明在他的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如此這般地低聲耳語了一番。
李響臉上的表情隨著秦明的話語,不斷地變幻著。
從一開始的迷惑到震驚,再到恍然大悟。
最後他看向秦明的眼神,已經隻剩下五體投地的敬佩。
高!
實在是太高了!
這簡直就不是在辦案,而是在……布局!
“聽明白了嗎?”
秦明直起身,問道。
李響像是小雞啄米一般,瘋狂地點頭。
“明……明白了!屬下這就去辦!保證辦得滴水不漏!”
他再也沒有絲毫猶豫,轉身便風風火火地衝了出去。
剩下的那些捕快們,一個個麵麵相覷,滿頭霧水。
……
當天下午。
一個驚人的消息像是長了翅膀一般,從提刑司的內部“不經意”間泄露出來。
消息以一種看似隱秘,實則卻快得驚人的速度,在廣陵郡城的各個圈子裡,飛速傳播開來。
有說,城外亂葬崗發現的那具女屍,已經驗明正身,正是失蹤的花魁夢蝶。
有說,提刑司的新任錄事大人,乃是神人降世,僅憑一具腐屍,就鎖定了凶手。
更有甚者,說得是有鼻子有眼。
說提刑司之所以遲遲沒有動手抓人。
是因為他們找到了一個活的目擊證人!
此人曾親眼看到,有人在案發當晚於亂葬崗拋屍。
所有的版本,最終都指向了一個核心信息——
提刑司手裡,有活口!
為了保護這位關鍵的證人,據說已經被秘密地轉移到了城南的一處安全屋裡。
由提刑司的精銳,晝夜看守。
這個消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一顆巨石,在廣陵郡城的地下世界,激起了千層巨浪。
……
城東,一處占地極廣,修建得如同王府一般的奢華莊園內。
地下。
是那座金碧輝煌,不見天日的宮殿。
周放依舊是那副慵懶而倨傲的姿態。
他斜靠在虎皮大椅上,懷裡摟著一名新來的絕色女子。
在他的周圍,坐著七八名與他同樣衣著華貴,神情萎靡的勳貴子弟。
“聽說了嗎?提刑司那邊,好像有動靜了。”
一個臉頰凹陷的公子哥,把玩著手中的玉杯,有些心神不寧地開口。
“切,能有什麼動靜?”
另一個臉上帶著病態潮紅的青年,不屑地撇了撇嘴。
“不過是找到了具爛掉的屍體罷了。查來查去,最後還不是不了了之?”
他一口將杯中那粉紅色的“欲魔散”飲儘,臉上露出一抹飄飄欲仙的表情。
“有韓誠那塊又臭又硬的石頭在,還能真查到咱們頭上來不成?”
眾人聞言,也都跟著發出一陣哄笑。
氣氛,似乎又恢複了之前的紙醉金迷。
隻有周放。
他雖然依舊保持著那副慵懶的姿態。
但他的眼神深處,卻悄然閃過了一絲陰霾。
就在此時。
一名管家模樣的下人,步履匆匆地從宮殿外走了進來。
他走到周放身邊,俯下身,低聲稟報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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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管家的每一句話吐出,周放臉上的血色便褪去一分。
當管家說完最後一個字時。
周放那張原本還掛著一絲笑意的臉,已經徹底陰沉了下來。
啪!
一聲脆響。
他手中的琉璃酒杯,被他捏得粉碎。
鋒利的碎片劃破了他的手掌,鮮血順著指縫,一滴一滴地流淌下來,但他卻恍若未覺。
周圍的笑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給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