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官道上狂奔,車輪卷起的泥漿甩向半空。
車夫拚命抽打著馬臀,那匹褐馬渾身濕透,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雨水。
雨勢越來越大,起初隻是零星幾滴,轉眼間就成了瓢潑之勢,豆大的雨點砸在車棚上,劈啪聲響連成一片。
天色暗沉如墨,官道兩旁的樹木在風雨中狂舞,活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鬼影。
秦明騎馬緊隨車側,既沒催促也沒說話。
粗布麻衣早已濕透,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岩石般的肌肉輪廓。
雨水順著他臉上的刀疤滑落,在下巴彙聚成珠,再滴進泥濘地麵。
左眼穿透重重雨幕,警惕地掃視四周。
青雲閣那兩人沒跟上來,這點他能確定。
但那種被窺探的感覺並未完全消失,仍像條冰冷的蛇,盤踞在暗處。
不知狂奔了多久,前方樹林漸漸稀疏,一股帶著水腥味的風迎麵吹來。
“到了!”
車夫嘶啞呼喊,帶著幾分解脫。
前方出現寬闊江麵,渾濁江水在風雨中翻湧著黑色波浪。
岸邊是個簡陋渡口,幾根爛木樁歪歪斜斜插在泥裡,一塊腐朽木板便是全部。
渡口空無一人,隻有江麵上靠著岸邊停著艘小小的烏篷船,船身在風浪中搖曳,船頭掛著盞被雨水打得搖搖欲墜的燈籠,黃光微弱,像隨時會熄滅的鬼火。
馬車在渡口前停下,拉車的褐馬大口喘著氣,鼻孔噴出白色熱浪。
福伯跳下車,望見那艘孤零零的小船,長長鬆了口氣,肩膀也不再緊繃。
“龍爺,就是那艘船。”
他轉身對獨眼龍說道。
秦明翻身下馬,把韁繩隨意係在一旁木樁上。
沒說話,徑直走到江邊,獨眼穿透雨幕,審視著那艘小船。
船上隻有個穿蓑衣、戴鬥笠的船夫,背對著渡口整理漁網,似乎沒留意岸邊來人。
福伯走過去,站在渡口邊朝船上喊:
“風大雨大,過江人。”
船夫整理漁網的動作明顯一頓,沒回頭,用同樣嘶啞的聲音回:
“江闊水急,不渡魂。”
暗號對上了。
福伯臉上露出笑意,回頭朝馬車招手:“主人,可以了。”
車簾掀開,麵色灰敗的灰先生在車夫攙扶下哆哆嗦嗦走下來。
他目光掃過渡口,看到那艘船,恐懼的眼神裡生出一絲希望。
“快,快上船!”他催促道。
福伯點頭,快步走到船邊,對船夫拱手:
“船家,請放下船板。”
船夫依舊沒回頭,緩緩直起身子,將一塊厚實木板搭在船舷和岸邊爛木頭上。
木板在雨中很滑,被江浪拍打得上下晃動。
“走吧,主人。”
福伯小心扶著灰先生,準備先踏上船板。
灰先生早已急不可耐,隻要上了船,離開這片是非之地,就能安全了!
他伸出腳,正要踩上木板——
就在這一瞬間!
一直背對眾人的船夫猛地抬頭,鬥笠陰影下,雙眼爆發出駭人的殺機!
他不再是那個佝僂的船夫,身體像張繃緊的弓,瞬間彈射而出。
沒有預兆,沒有聲音,隻有兩道快到極致的寒光!
他從船艙抽出一對薄如蟬翼的弧形短刃,如兩彎新月劃破雨幕。
動作刁鑽詭異,完全違背人體常理。
第一刀沒刺向最前麵的灰先生,而是以匪夷所思的角度從他腋下穿過,直刺身後福伯的心口!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福伯臉上的笑容還沒褪去,瞳孔裡已映出那兩道致命寒芒,根本來不及躲閃。
“小心!”
一聲爆喝如平地炸雷,是獨眼龍!
他反應快到極致,在船夫出手的同時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