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沒有推辭,心如明鏡。
從這一刻起,自己已不再是單純的查案人,而是布棋落子的布局者。
“三位大人的法子,都行得通。”
他點了點頭,開始條理分明地布置。
“但所有行動都必須在暗中進行。”
“明麵上,此案必須以‘意外失火,全莊遇難’來定性結案,絕不能引起城中恐慌。”
“這是其一。”
“其二,”他看向左夜丘,“鎮魔司的追蹤,需要一個‘引子’。”
他走到歐陽烈的屍體旁,用那把專用的小刀,輕輕割下了死者一小片沾染了“魂燼”氣息的指甲。
他用一塊黑布包好,遞給左夜丘。
“妖兵吞噬了他的神魂,這上麵有最原始的兵魄氣息。用此物作引,當能事半功倍。”
左夜丘接過那塊黑布,入手微燙。
他看著秦明的眼神更加深邃,連這種秘法都需要引子,他都知道?
“其三,”秦明又看向雲舒,“妖兵的養料是人心。我建議青雲閣的鑒靈陣重點監視那些負麵情緒最集中的地方。”
“比如,賭場,青樓,黑市,甚至是……”
他頓了頓。
“提刑司的大牢。”
雲舒美眸驟然一亮,重重點頭:“秦錄事所言極是。此事雲舒可做主,定會全力配合。”
她的話,便是青雲閣的正式表態。
三方勢力在此刻終於擰成一股繩,而繩的中軸,竟是眼前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
“其四。”
秦明看向韓誠,聲音恢複了下屬的恭敬,但內容卻不容置喙。
“請大人立刻關注城內的擅使兵器的武者,重點監視各大鐵匠鋪。”
“妖兵想要成長,除了吞噬人心負麵情緒,最直接的便是吸食武者的精血與神魂。”
“它既已潛伏了一段時間,絕不可能毫無動靜。”
韓誠的臉色凝重到了極點,重重點頭。
“我明白了,此事我會親自去辦。”
布置完畢,秦明退後一步,重新立在韓誠身後。
仿佛剛才那個運籌帷幄的指揮者隻是眾人錯覺,他斂去所有鋒芒,變回了那個沉默的仵作。
但這一次,再無人敢小覷。
左夜丘深深看了他一眼,複雜目光中欣賞更濃。
他沒多言,轉身對身後鎮魔司校尉下令。
“即刻回城!架設【鎖魂天盤】,以廣陵郡城為中心,全力搜尋妖兵蹤跡!”
“遵命!”
鎮魔司的人來迅猛,去得也乾脆。
一群人如黑潮般迅速退出地下鍛造室。
臨走時,左夜丘腳步微頓,回頭看向秦明,聲音不大卻清晰入耳。
“小子,你很不錯。”
“若是在提刑司待得不舒心,可以來我鎮魔司,我保你一個百戶之位。”
說罷,頭也不回地離去。
韓誠的臉瞬間黑了半邊。
當著他的麵挖牆腳?
這鎮魔司的人,果真還是這般霸道!
雲舒對著韓誠與秦明微微一福。
“韓總捕,秦錄事,那我等也先行告辭,回去布設【觀星靈陣】。”
她走到陸景身邊,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
“師兄,我們該走了。”
陸景像是失了魂魄,整個人還處於呆滯狀態,被雲舒拉著腳步虛浮地向外走。
路過秦明身邊時,他忽然停下,沒抬頭,隻用混合著挫敗、不甘與迷茫的聲音低問:
“你是怎麼……做到的?”
秦明看著他,眼神平靜:“邏輯與證據自然很重要。但真相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細節裡,以及……你認知之外的地方。”
這句話像針又像錐,狠狠紮進陸景千瘡百孔的道心。
他身體一顫,再難說一個字,仿佛被抽走了最後一絲精氣神,垂著頭被雲舒攙扶著踉蹌離去,背影滿是蕭索與頹敗。
一代青雲閣天才,今夜之後道心蒙塵,能否再起已是未知。
雲舒臨走前,深深看了秦明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的東西。
有敬佩,有好奇,也有一絲……警惕。
但她什麼也沒說,隻是微微一福,便帶著青雲閣眾人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
地下鍛造室終於隻剩提刑司的人,三方對峙的壓抑氣氛煙消雲散。
韓誠長長舒了口氣,那口氣裡滿是卸下重擔的疲憊。
他走到秦明身邊,望著歐陽烈依舊安詳的屍體,神情複雜。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沙啞。
“李響。”
“在!”
“將歐陽莊主的遺體好生收殮,不要有任何損傷。”
“是!”
韓誠又掃了眼四周的狼藉。
“所有屍體,全部運回義莊。對外,就宣稱是神兵山莊鑄造神兵,不慎引動地火,導致爐毀人亡,一場意外。”
“遵命!”
捕快們開始有條不紊地忙碌起來。
搬運屍體的,搜集殘骸的,記錄現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