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張已經泛黃。
墨跡也有些淡了。
但那字跡卻依舊清晰,帶著一種機關師特有的嚴謹。
秦明站在石桌前,一頁一頁地翻看。
徐文若也從巨大的失落中回過神來,他湊了過來,一同閱讀。
「景泰七年,三月初七。雨。」
「我終究還是做了那不義之事。攜‘歸藏陣盤’,叛出徐府。愧對徐家主知遇之恩,悔不當初。」
「然,事已至此,再無回頭之路。天下之大,竟無我公輸彥容身之處……」
日記的開篇,便是濃得化不開的悔恨。
「景泰八年,冬。大雪。」
「我改名公孫炎,入了神兵山莊。歐陽莊主賞識我機關之術,授我鍛造長老之職。此地雖好,卻非吾鄉。隻盼能在此隱姓埋名,了此殘生。」
日記的前半部分,都是一些日常瑣事。
公輸彥記錄著他在神兵山莊的生活,記錄著他對機關術的一些新感悟。
平靜而又枯燥。
直到十年後。
日記的風格,陡然一變。
「景泰十八年,四月十五。月食。」
「莊主瘋了。他一定是瘋了。」
「他為了鑄就那所謂的天下第一神兵,竟將自己關在鍛造室整整一年。」
「今日出關,整個人都變了。性情偏激,暴躁,眼中充滿血絲,像一頭擇人而噬的野獸。」
秦明的眼神一凝。
他繼續向下看去。
「景泰十八年,七月十三。夜。無星。」
「他來了。」
「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袍裡的人。我看不清他的臉,也感受不到他的氣息。他就像一個從地獄裡走出來的影子。」
「他和莊主在鍛造室裡密談了整整一夜。我偷偷在門外聽,隻聽到了幾個詞……」
「活祭……」
「兵魄……」
「永生……」
看到這裡,秦明與徐文若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駭然。
日記的下一頁,字跡開始變得潦草,充滿了驚恐。
「景泰十九年,正月。雪。」
「我看到他了!那個黑衣人又來了!他給了莊主一塊東西!一塊……拳頭大小,還在跳動的,像是心臟碎片的晶石!」
「那東西通體漆黑,卻散發著炙熱的氣息!上麵充滿了邪惡與暴虐!那絕非人間之物!」
秦明的心中微微一動。
「莊主叫它‘炎魔之心’!他還得到了那黑衣人傳授的一種邪法!一種……用活人的精血來祭煉兵器的邪法!」
【活祭鍛兵法】!
「景泰十九年,五月。」
「山莊開始死人了。先是後山圈養的牲畜,一夜之間,全部化為乾屍。」
「然後……是一些犯了錯的雜役弟子。他們被秘密帶進了鍛造室,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我聞到了血腥味。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每次從鍛造室附近經過,我都能聽到裡麵傳來淒厲的慘叫,還有莊主那瘋狂的大笑聲!」
徐文若的臉色已經一片煞白,他甚至有些站不穩,用手撐住了石桌。
秦明的臉色也變得無比凝重。
原來神兵山莊的覆滅,並非一日之功。
它早已變成了一座……人間煉獄!
「景泰二十年。秋。」
「我去找莊主理論,試圖勸阻他。但他已經聽不進任何話了。他說,這是通往神兵大道的唯一捷徑!他還想拉我入夥!我拒絕了……然後,他便將我囚禁了起來。」
「他每天都會來看我,向我炫耀那柄刀的變化。那柄刀,越來越邪異,越來越有靈性。我甚至能感覺到,它在看我!它在渴望我的血肉!」
「我預感到,大禍將至。這座山莊,遲早會毀在這柄妖兵的手上。它就是一顆隨時會爆炸的火藥桶!」
「我不能讓徐家曾經的至寶‘歸藏陣盤’,落入歐陽烈和那個黑衣人的手中。我偷偷用我最後的力量,將它藏在了一個……他們絕對想不到的地方。一個隻有我,和上天知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