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內,空氣凝如寒鐵。
霍經天端坐主位,指尖輕搭扶手雕花,一言不發。
那道銳利目光掃過之處,原本垂眸撚須的眾人皆下意識繃緊脊背,竟無一人敢抬眼接他半分視線。
半晌,他才收回那令人窒息的威壓,密室的空氣這才重新流動。
眾人暗自鬆了口氣,卻仍不敢放鬆分毫。
“今日召諸位來,有兩件事。”
他開口,聲音沉穩有力,“第一,論功。”
目光率先落向徐長青:“徐家主,此戰你隱藏實力雖有不妥,但關鍵時刻一劍定乾坤,功不可沒。本官會親自為你向總司請功。”
“千戶大人客氣。”
徐長青微微頷首,坦然領下這份認可。
接著轉向韓誠,語氣多了幾分讚許:“韓都尉,你身為官府中人,身先士卒、死戰不退,更臨陣突破,揚我大燕國威。你的功績,本官也已上報。”
“分內之事。”
韓誠拱手,語氣謙遜卻難掩英氣。
最後看向羅金虎,目光柔和些許:“羅門主,你過往以身為餌牽製妖兵,為大局創造機會,本官同樣記下了。”
“千戶大人看得起,是俺老羅的榮幸!”
羅金虎咧嘴一笑,爽朗的聲音稍稍打破了密室的凝重。
寥寥數語,便將功勞最大的幾方帶過。
卻在場眾人心中一凜。
隻怕今日的重點,絕非“論功”。
果然,霍經天話鋒陡轉,鷹隼般的眸子瞬間冰冷:
“第二,問罪!”
兩字落下,密室內的溫度仿佛驟降許多。
郡守王德發或許還要顧忌世家,要考慮廣陵郡戰後的勢力格局,要思量安撫與平衡。
可鎮魔司不需要。
這柄懸在大燕王朝所有陰暗角落之上的利刃,從不理會地方上的盤根錯節。
他們隻認陛下的旨意與袍澤的鮮血。
在霍經天眼中,兩大世家百年基業的份量,或許還比不上一名戰死的鎮魔司百戶。
他的目光緩緩從陳、李二人的臉上掃過,像是屠夫在審視待宰的羔羊。
陳博安與李仲叔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來了!
“二位家主,本官隻問一句話。”
“洛神祭當日,水下大戰爆發,岸上烽煙四起。徐家儘遣精銳,第一時間殺入水下;我鎮魔司與提刑司弟兄,更是以命相搏,未曾後退半步。”
他頓了頓,眼神陡然銳利如刀:“本官想問,同為廣陵砥柱,為何最關鍵的半個時辰裡,徐家戰船在衝鋒,你們兩家的船,卻在觀望?”
誅心之問!
陳博安與李仲叔的臉色“唰”地慘白,冷汗順著鬢角滾落,浸濕了衣襟。
“千……千戶大人,這其中有誤會!”
陳博安連忙起身,聲音都有些發顫。
“當時我陳家船隊側翼,發現了一股白蓮妖人的伏兵!我等也是為了防止被敵人偷襲,才……”
“是啊是啊!”李仲叔也急忙附和,“我李家當時也是遭遇了同樣的情況!我等也是在清剿完伏兵之後,才第一時間趕赴戰場的啊!”
兩人編造的理由聽起來似乎無懈可擊。
但霍經天聽完,臉上卻露出了一絲譏諷冷笑。
“伏兵?”
他沒有再看二人,而是從袖中取出了一份薄薄的卷宗。
那卷宗用黑色的皮質包裹,上麵烙著鎮魔司猙獰的麒麟印記。
他沒開卷,隻用手指在封麵上輕輕敲了敲。
“我鎮魔司的情報顯示。”
“大戰前三日,林嘯天曾派心腹分彆密會了二位家主。”
“大戰前一日,李家主還將一筆十萬兩的銀票送入了林府。”
“大戰當天,你二家的船隊始終與主戰場保持著一個進可攻,退可走的微妙距離。”
平淡的話語卻像一把重錘,一記記砸在二人的心頭。
“還要本官說得更明白些嗎?”
“啪。”
他將那份卷宗隨手丟在了桌上。
卷宗在桌麵上滑行了一段距離,正好停在了二人的麵前。
陳博安與李仲叔看著那份近在咫尺的黑色卷宗,如同看到了催命的閻王帖。
它沒有記錄什麼驚天的反叛密謀。
隻記錄了林嘯天在月下,是如何用一種近乎施舍的口吻,“建議”他們不要插手。
更記錄了李仲叔是如何“深明大義”地送上那十萬兩銀票。
不是為了換取從龍之功,僅僅是為了買一個“承諾”。
待林家功成之後,不會第一個清算他們李家。
這不是背叛,這是投機。
是拿著滿城百姓的性命與袍澤的鮮血,去下注!
“撲通!”
二人兩腿一軟,竟是不約而同地跪倒在地。
“千戶大人明鑒!”
“我等……我等糊塗啊!”
到了這個地步,任何辯解都已是徒勞。
自己兩家在那場豪賭中的每一個小動作,都早已被鎮魔司這頭猛獸看得一清二楚。
“林嘯天當時確實拉攏過我等!”
李仲叔涕淚橫流,再無半分家主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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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開出的條件是讓我等在關鍵時刻,反戈一擊!”
“我……我李家雖有動搖,卻也萬萬不敢做出這等背叛廣陵之事啊!”
“是啊千戶大人!”
陳博安也磕頭如搗蒜,“我們隻是想……想先觀望一下局勢,待價而沽。我等絕無反叛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