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光熹微。
提刑司的大門剛剛開啟,當值的捕快揉著惺忪睡眼,打著哈欠。
一道身影自長街儘頭走來,步履不疾不徐。
那人身著一襲嶄新的官服。
玄色為底,襟袖之間,繡著精巧的銀色雲紋。
腰間束著玉帶,其上懸掛的官印赫然是正七品的製式。
“秦……秦大人!”
當值的捕快看清來人麵容,睡意瞬間被驚得煙消雲散。
他連忙躬身行禮,連頭都不敢抬。
秦明隻是輕輕頷首,徑直穿過前院,走向最深處的乙字班駐地。
消息像長了翅膀,飛快地傳遍了整個提刑司。
當秦明踏入院門的那一刻。
院內,早已整齊肅立著數十道身影。
李響站在最前。
他身上的傷還未痊愈,腰杆卻挺得筆直,像一杆標槍。
甲葉碰撞,發出一片沉悶的聲響。
一個沉重的單音節,整齊劃一。
以李響為首的所有乙字班成員,齊刷刷單膝跪地。
他們的頭顱深深低下,聲音彙成一道洪流,在庭院之中激蕩。
“恭迎掌刑使大人!”
秦明停下腳步。
他看著這些與自己一同從血水裡爬出來的弟兄,眼神平靜。
“都起來吧。”
他親自上前,將跪在最前的李響扶起。
“大人,這……”
李響看著秦明身上那件代表著天壤之彆的官服,一時之間,竟有些手足無措。
“不管我穿什麼衣服,坐在什麼位子。”秦明看著他的眼睛。
“我永遠都是乙字班的一份子。”
他沒有再多說什麼。
隻是從懷中取出一大疊銀票,那是郡守府昨日剛兌付的賞銀。
秦明不缺這點錢,但錢應該留向更需要他的人。
“此戰,乙字班死戰不退,當為提刑司首功。”
“李響。”
“屬下在!”
“這份名單是你報上來的。”
秦明將銀票與一份名冊遞給他。
“陣亡的弟兄,撫恤金翻三倍,家中老小由提刑司養著。”
“有弟妹者,提刑司為其尋一份差事。有子女者,提刑司為其請最好的先生。”
“活著的,人人有賞。”
“此戰之後,你乙字班的月俸比甲字班高三成。”
“我說的。”
一字一句,落地有聲。
整個乙字班的捕快們,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他們看著秦明,眼中那股敬畏瞬間化作了狂熱的崇拜。
院外,甲字班、丙字班那些最初輕視過秦明的老油條們,扒著牆頭,伸長了脖子。
他們聽著院內的封賞,一個個臉上火辣辣的,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嫉妒,羨慕,更多的是無儘的悔恨。
當初但凡自己對這位爺多幾分尊重,少幾分輕慢。
今日站在這院中享受這份榮耀的,或許就有自己一個。
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
秦明做完這一切,才轉向李響。
“去把韓都尉請來。”
“是!”
不多時,一身都尉官服的韓誠,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他看著院內士氣高漲的乙字班眾人,撫掌大笑。
“好小子,一來就給我唱了這麼一出。怎麼,怕我虧待了你的老部下?”
秦明拱了拱手。
“都尉大人說笑了。”
“隻是有些事,該辦了。”
韓誠見他神情嚴肅,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
“說吧。”
秦明道:“陛下恩旨,許我自設【掌刑司】,便宜行事。今日,我便想把這班底先搭起來。”
韓誠聞言,沒有絲毫意外,反而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
他早就知道秦明這條真龍不可能一直屈居於提刑司這方小小的池塘。
如今他官拜七品,地位與自己幾乎等同。
自己無外乎比他多了一點可以管設部分城防的權力。
自立門戶,是遲早的事。
“人,你隨便挑。”韓誠大手一揮。
“錢,郡守府那邊早已批下,我待會便讓人給你送去。”
他指了指提刑司東麵的一片區域。
“地,那處林家的彆院,如今已是無主之地。我做主,劃給你了。”
“多謝都尉大人。”
秦明再次行禮。
韓誠坦然受了。
這是他最後一次能以“上官”的姿態,給予秦明方便。
他知道,這之後,兩人便是真正的同僚了。
秦明轉過身,目光掃過整個乙字班。
他的視線最終落在了李響的身上。
“李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