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安平鎮的死寂被打破了。
並非雞鳴犬吠,也不是炊煙人間。
而是一種壓抑在喉嚨深處、滾燙得快要沸騰的騷動。
吱呀——
鎮東,王二嬸推開了自家的柴門。
她雙眼紅腫,臉上淚痕未乾。
可那雙眼睛裡,卻不再是昨日那片死灰。
一簇火苗在其中跳動。
那是夢裡孩童的話語點燃的火。
她走出院門,恰好看到隔壁的鐵匠婆娘也走了出來。
兩人對視。
目光碰撞的瞬間,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與自己如出一轍的震驚、迷茫,以及那份幾乎不敢承認的……狂喜。
“你……你也……”
鐵匠婆娘嘴唇哆嗦著,一個“夢”字在舌尖滾了數圈,終究沒敢說出口。
但王二嬸看懂了。
她重重點了點頭。
無聲的交流,卻勝過千言萬語。
不止是她們。
鎮南的老張頭、鎮西的李瘸子、鎮北的貨郎遺孀……
昨夜被秦明【魘禱】入夢的三十七戶人家,在同一時刻,走出了各自的囚籠。
他們三三兩兩地聚集,用眼神,用最隱晦的動作,瘋狂交換著彼此心中那驚天的秘密。
原來,不是我瘋了。
原來,神人托夢,不止我一個!
希望是世間最烈的酒,也是最猛的毒。
一旦飲下,便再也回不去那個麻木等死的自己。
可與希望一同滋生的,還有那早已深入骨髓的恐懼。
“可……可是……那安平公……”
有人壓著嗓子,聲音都在發顫,“萬一……萬一這隻是個騙局……”
“神人……真的會來嗎?”
這個問題像一盆冰水,澆在剛剛燃起的火苗上。
是啊,萬一是假的呢?
違反規則的下場,是“消失”。
是連一絲痕跡都不會留下的……“抹除”。
巨大的希望與極致的恐懼,在他們心中反複撕扯、煎熬。
他們渴望抓住那根救命稻草,卻又害怕那隻是惡魔的又一個玩笑。
就在這份矛盾幾乎要將所有人逼瘋的時候。
來了。
鎮子的主街儘頭,出現了一個身影。
那道身影步履緩慢。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無形的鼓點上,與所有人的心跳聲完美重合。
他身上籠罩著一層光。
金色的光。
那光不刺眼,柔和得像初生的太陽。
卻又帶著一股讓人不敢直視的威嚴。
仿佛不是走在積塵的街道上,而是行走在神國的天梯。
“是……”
“是神人……”
不知是誰,第一個發出了帶著哭腔的驚呼。
正是秦明。
他沒有隱藏身形,更沒有收斂氣息。
他將體內那浩瀚如江海的純陽真氣催動到極致!
至陽至剛的真氣破體而出,在他周身形成一層如火焰般升騰的金色氣焰。
這並非幻術,而是真實不虛的能量顯化!
陽光落在他身上,都被那層金光染得更加璀璨。
他緩步走著,走向那些被希望與恐懼撕扯的鎮民。
更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當那道行走的金光,經過王二嬸家門口時。
王二嬸和她身邊的幾個鄰居,都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
在那團模糊而神聖的金光之中,她們看到的不再是一個模糊的人影。
而是一個虎頭虎腦的孩童。
那孩子,穿著失蹤那天的新衣裳,臉上還帶著天真爛漫的笑容。
他對著王二嬸,遠遠地招了招手。
“娘……”
一道虛無縹緲,卻又清晰無比的聲音,直接響在王二嬸的心底。
“就是他……信他……”
王二嬸的身體劇烈一顫,眼淚瞬間決堤!
是真的!
夢裡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道金光繼續前行。
當他走過那位白發老者的茅屋時。
老者那雙早已哭乾的老眼裡,看到的,卻是自己那早已消失的兒子與兒媳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