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
風高。
廣陵城南,徐府。
府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一隊隊披堅執銳的護衛往來巡梭,步履無聲,氣息沉凝。
巡邏的密度比平日裡多了一倍。
洛神祭後,徐家雖成廣陵第一大族,行事卻愈發謹慎。
家主書房,檀香嫋嫋。
徐長青端坐於主位,手中摩挲著一枚溫潤的白玉棋子,並未落子。
他對麵,徐文若正襟危坐,神情專注。
“文若,你看這局棋。”
徐長青將棋子放回盒中,指著麵前一盤殘局。
“陳、李兩家經洛神祭一役,元氣大傷,如今對我徐家俯首帖耳。城南新開的幾處綢緞生意,他們想分一杯羹,姿態放得很低,隻求三成利。”
徐文若沉吟片刻,道:“父親,孩兒以為不妥。我徐家如今勢大,何需與他們分利?不如趁此機會,將他們的生意儘數吞並,徹底奠定我徐家在城南的霸主地位。”
“糊塗。”
徐長青搖了搖頭,眼中卻不見失望,反倒有幾分欣慰。
“你隻看到了利,卻沒看到勢。水滿則溢,月盈則虧。”
他敲了敲棋盤,“廣陵城這盤棋,如今是我徐家獨大,可你彆忘了,棋盤之外,還有人看著。”
“秦副使離去前,曾與我徹夜長談。他言道,廣陵之安,在於一個‘衡’字。”
“我們讓出三成利,換來的是陳、李兩家死心塌地的追隨。更是向城中所有勢力表明,我徐家,吃的不是獨食。”
徐長青聲音平淡,卻字字如錘。
“這才是為君者之道。”
徐文若聞言,如醍醐灌頂,臉上露出慚色,起身鄭重一拜。
“父親教誨,孩兒……受教了。”
就在這時,書房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名管事在門外躬身,聲音發顫。
“家主,少爺,聽風閣急信!”
……
月色下,一名聽風閣信使臉色煞白,渾身衣衫被冷汗浸透。
他將一封用火漆封口的密信,雙手奉上。
徐長青拆開信,隻掃了一眼,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血色瞬間褪去。
信紙之上,蓮姬那娟秀的字跡此刻卻如刀鋒般銳利。
“多股不明高手已潛入廣陵,氣息皆在神竅之上,行事詭秘,其意難測。”
“目標,極可能……指向貴府。”
信的末尾,隻有八個字。
“嚴防死守,即刻備戰!”
書房之內,死寂無聲。
徐文若看著父親驟然凝重的臉,心頭猛地一沉。
“父親……”
“傳我手令。”
徐長青將信紙湊到燭火前,看著它化為灰燼,眼中再無半分儒雅,隻剩下冰冷決斷。
“文若,通知所有客卿長老,一刻鐘內到議事廳集合!”
他猛地起身,聲音如鐵。
“即刻開啟護族大陣——【青天守護大陣】!”
“所有護衛隊放棄外圍,全部收縮回內院!”
“快!”
徐文若心神劇震,不敢有半分遲疑,領命飛奔而出。
……
徐家,地底密室。
空氣中彌漫著能量的嗡鳴,數百枚照明的月光石將此地映照得亮如白晝。
密室正中,是一座直徑三丈的巨大陣盤,其上銘刻著繁複玄奧的符文。
徐文若雙手結印,將一道道真元打入陣盤核心。
嗡——
整座徐府被一道拔地而起的青色光幕,悄然籠罩。
做完這一切後,徐文若並未離去。
他走到密室最深處,在那一排看似普通的書架之後,摸索片刻,按動了一個不起眼的機關。
轟隆。
石壁無聲滑開,露出一個更小的密室。
室內隻有一座孤零零的石台,上麵同樣擺放著一個陣盤。
那陣盤造型更為古樸,巴掌大小,由不知名的獸骨製成,上麵甚至布滿了細密的裂紋。
徐文若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他想起了父親的密令。
‘文若,記住,此陣名為歸元,非到滅族之危,絕不可輕動。’
‘一旦啟動,供奉堂的老祖宗便會從死關中……驚醒。’
今夜……算是滅族之危嗎?
他隻猶豫了一息。
想到蓮姬信中的警告,想到父親那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咬了咬牙,將手掌,重重按在了那塊古樸的陣盤之上!
一道幾乎無人可以察覺的能量波動,無聲無息地湧向徐家祠堂禁地的最深處。
……
山雨欲來。
整座廣陵城在這死寂的夜色下,開始高速運轉。
城門落鎖。
一隊隊城防軍自街角衝出,冰冷甲胄反射著燈籠的微光。
鎮魔司。
趙烈與左夜丘並肩而立,身後數十道黑影無聲散開,融入長街的暗巷。
提刑司高樓。
韓誠立於窗前,俯瞰全城。
一張無形的大網正悄然收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