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藤亭的暮色帶著紫藤香漫下來時，圃園裡的新茶苗突然輕輕晃，葉尖的聲紋往亭中央聚——那裡的藤架上，不知何時掛滿了五域的物件：北境的馴鹿角掛著紅繩，西域的駝鈴纏著沙棗枝，南境的茶簍盛著新葉，科技城的聲紋接收器閃著微光，連小丫頭的成長冊都被風掀開，掛在最顯眼的藤鉤上。
“這是……柱間大人弄的？”西域商人指著那些物件，駝鈴突然無風自動，“叮鈴”聲撞在馴鹿角的紅繩上，竟彈出段融雪調，引得冰原巫醫跟著哼起來。
老衛長拄著藤杖繞藤架轉了圈，杖頭的紫藤花雕碰了碰南境的茶簍，簍裡的新葉立刻“沙沙”作響，與亭外的蛙鳴合在一塊兒，像支濕潤的夜曲。“是藤脈自己串的，”他笑著說，“這些物件沾了五域的聲，藤架就把它們當寶貝似的掛起來，跟咱們記事兒的冊子一個理。”
小丫頭踮腳夠成長冊，指尖剛碰到紙頁，冊子裡的聲紋突然活了，順著藤架的脈絡往上爬，在架頂拚出個光紋組成的月亮——月亮裡浮著橋心茶苗的影，正往萬藤亭的方向伸展根須，連帶著綠洲的泉眼、胡楊林的老樹、戈壁的光痕，都在光紋裡輕輕動，像幅流動的畫。
“它在說‘我到家了’。”斑望著光紋月亮，突然吹了聲藤哨，哨音剛落，架上的駝鈴、茶簍、馴鹿角都跟著響起來，五域的聲混在一塊兒，在暮色裡織成張溫暖的網。
科技城的技術員往藤架上掛了個新的接收器，屏幕上立刻跳出串跳動的光點：“聲紋在邀請周圍的生靈呢！”果然，沒過多久，幾隻灰鳥落在藤架上，正是老衛長說的“老賊”，它們啄著沙棗枝上的棗肉，發出滿足的“啾啾”聲，聲紋裡的機靈勁兒混進合唱裡，添了幾分熱鬨。
南境使者往茶簍裡撒了把五域花瓣，花瓣順著聲紋飄向光紋月亮，竟在月心開出朵小小的花，花心處浮著柱間的虛影，正舉著棗糕往鳥嘴裡塞，逗得老衛長在旁邊直笑。“連他老人家的影，都被藤脈記著呢。”使者輕聲說，指尖的茶香混著紫藤香，漫了滿亭。
夜漸深時，藤架下的聲紋慢慢沉澱，在地麵拚出個巨大的藤環，環內的五域物件都亮著微光，像圈不會熄滅的燈。小丫頭躺在斑鋪好的藤席上，聽著架上的駝鈴偶爾響一聲，茶簍的新葉輕輕顫，覺得這些聲比任何搖籃曲都安穩。
她的成長冊自動翻到最後一頁，上麵浮著行新的字，是藤脈借著月光寫的：“藤架記百聲，亭暖藏萬念。”
風穿過藤架，帶著所有的聲紋往五域的方向飄，像在說：這兒的藤架下，永遠有你的位置，你的聲。
夜色漸濃，藤架上的物件隨著晚風輕輕搖曳，聲紋交織成的光網在月光下流轉，像一層薄薄的銀紗。小丫頭躺在藤席上，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地麵的藤環光紋，忽然發現那些光紋裡竟慢慢浮出細小的影像——北境的雪地裡，馴鹿群正踏著月光奔跑，鹿角上的紅繩閃著暖光；西域的沙漠中，駝隊在篝火旁休息，駝鈴的聲紋與火焰的劈啪聲纏在一起；南境的茶園裡，茶農們正在采摘新葉，指尖的茶香順著光紋飄進亭中……
“它們在回禮呢。”斑不知何時坐在了藤架下，手裡把玩著枚剛從沙棗枝上摘下的果實，“五域的聲紋接收到了藤架的邀請，正把各自的夜晚送過來。”
老衛長笑著往火塘裡添了塊木柴，火星濺起，落在光網中，竟化作點點流星，順著聲紋往影像裡墜去。“你看那沙漠的篝火，添了咱們這的火星，是不是更旺了？”
西域商人湊近馴鹿角的聲紋影像，忽然輕呼一聲：“是北境的孩子們！他們在堆雪鹿，還往雪鹿脖子上係紅繩呢，跟這鹿角上的一模一樣！”
科技城的技術員調出屏幕，上麵的光點突然組成一行字：“請求接入聲紋網絡——來自東海的漁船。”他剛一點頭，藤架上便多了串濕漉漉的漁網聲紋，網眼間還掛著銀色的魚鱗光紋，帶著鹹鹹的海風氣息。
“連東海的朋友都來了！”小丫頭坐起身，看著漁網聲紋與駝鈴聲紋纏在一起，像在跳一支奇特的舞。她忽然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片曬乾的五域花瓣，輕輕放在藤環光紋中。花瓣立刻化作道粉色光流，順著聲紋往所有影像裡擴散而去。
沒過多久，北境的雪鹿脖子上多了圈粉色花環，西域的篝火旁綻放出粉色小花，南境的茶簍裡飄出粉色茶香，東海的漁網上綴滿了粉色光斑……
斑看著這一幕，將沙棗核丟進火塘，發出“劈啪”一聲輕響：“這花瓣是你攢了三個月的吧？倒舍得。”
小丫頭笑著搖頭：“柱間爺爺說，好東西要分給大家看才更甜。”
老衛長聞言，往茶簍裡又撒了把新茶，茶湯的熱氣混著聲紋，在光網中凝成顆顆水珠，滴落時竟變成了五色彩虹。“說得好！你看這彩虹，不就是大家的顏色湊出來的？”
夜更深了，藤架上的聲紋愈發明亮，連遠方山林裡的狼嚎、田間的蛙鳴、城市的鐘擺聲都順著風，悄悄融進光網裡。小丫頭靠在斑的肩頭，聽著五域的聲紋在耳邊輕輕回響，忽然覺得，所謂的遠方，其實從未遙遠——隻要聲紋還在，牽掛的人就像坐在身邊，彼此的夜晚，都能在藤架下碰頭。
火塘的火光漸漸柔和，藤架上的聲紋影像慢慢淡去，卻在每個參與者的聲紋裡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藤環印記。小丫頭的成長冊自動合上，最後一頁的字跡旁，多了圈小小的藤環光紋，像個溫暖的句號，又像個新的開始。
老衛長往每個人手裡遞了杯熱茶，茶香裡混著五域的氣息：“明日啊，這藤架的聲紋，該傳到更遠的地方去了。”
小丫頭捧著茶杯，看著杯沿升起的熱氣與藤架的光紋纏在一起，偷偷笑了。她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無數個這樣的夜晚的開始——藤架會記得所有的聲，而他們，會把這些聲，變成更長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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