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藤亭的藤葉開始泛黃時，風裡就帶了點脆生生的涼意。小丫頭蹲在圃園裡撿落葉，發現每片葉子的脈絡都比夏天更清晰，像用金線描過似的——是北境的藤苗在往這邊傳信，葉紋裡混著阿弟他們的吆喝：“我們的藤爬過老樹根啦！結了串小小的青果！”
“快來看！”她舉著葉子往藤架跑，成長冊在懷裡“撲撲”跳，北境那頁的藤苗圖上，果然綴著幾顆綠豆大的果，果蒂處纏著細藤，像被孩子們用線小心係著。
老衛長用藤杖敲了敲架上的老藤，藤身抖落幾片黃葉，葉背的絨毛沾著細碎的光。“這是秋信，”他望著北境的方向，“青果得曬足秋陽才甜，讓娃們彆著急摘，等霜打過，糖分才鎖得住。”
南境茶農的秋茶剛炒好，竹匾裡的茶葉泛著褐綠的光，他往藤根處埋了把茶末：“讓藤脈帶著茶香過去，青果聞著味兒，說不定能長得更圓實。”話音剛落，新藤就輕輕晃，把茶煙往北邊送，葉紋裡很快傳來阿弟的歡呼：“藤果聞見香味了！好像又大了點！”
西域貨郎的攤位上擺著新收的核桃，殼上還沾著秋泥。“這核桃得配著藤果吃，”他往藤上係了袋核桃，“讓娃們砸開殼，把仁塞進青果裡醃著，等冬天拿出來，又香又甜。”
東海漁人劃著船送來新曬的魚乾，腥氣被秋風一吹，竟和藤葉的焦香融在了一起。“給藤苗的根澆點海水，”他提著水桶往圃園走，“鹹氣能讓根紮得更牢，抗凍。”海水滲進土裡，藤葉上立刻泛起細鹽粒似的光，像北境的藤苗在那邊點頭。
科技城的技術員調試著秋溫測量儀，屏幕上的曲線忽高忽低：“北境的夜溫快到冰點了！得給藤苗加層護罩。”他往藤架上掛了串發熱珠，“這珠子能順著藤脈傳溫，讓青果周圍總保持暖乎乎的。”
小丫頭的成長冊上，北境的藤果旁多了個小小的護罩虛影，是用馴鹿絨和駝毛氈拚的，阿弟的字歪歪扭扭寫在旁邊：“我們給藤苗蓋了‘小被子’，還在旁邊生了火堆，夜裡能聽見果實在‘砰砰’長！”
日頭爬到半空時，萬藤亭的石桌上擺開了秋宴。南境的桂花糕堆成小山，西域的核桃酥撒著芝麻，東海的魚乾燉著蘿卜，北境的酸果用蜂蜜醃著——都是順著藤脈捎來的秋味，混在一起，像把五域的秋天都盛在了碟子裡。
老衛長咬了口核桃酥，突然指著藤架笑：“看那青果的影子，像不像娃們舉著燈籠在跑？”眾人抬頭，果然見陽光透過藤葉，在地上投出串串跳動的光斑，青果的虛影在光裡滾來滾去，像在跟亭裡的秋宴打招呼。
“等藤果熟了，”小丫頭摸著冊頁上的青果，“我們能順著藤過去摘嗎？”
斑正幫茶農翻曬秋茶，聞言往她手裡塞了片茶葉：“當然能。到時候咱們帶著南境的桂花蜜，西域的核桃粉，東海的海鹽，去北境的藤架下，把熟果搗成泥，做個五域秋糕——讓藤果也嘗嘗，它串起的日子有多甜。”
風穿過藤架，帶著秋陽的暖、茶葉的香、果實的甜往五域飄，像在說：秋意濃了，藤果在長，牽掛也在釀，等青果染上霜色，等北境的雪初落，咱們就踩著落葉往一塊兒走，把這秋信裡的盼，都釀成實實在在的甜，讓每個季節的藤影，都綴滿五域湊在一起的暖。
而那株茶苗，在秋陽裡落了幾片老葉，新抽的芽卻更綠了。葉尖的聲紋纏著北境藤果的“砰砰”聲、南境桂花的簌簌聲、東海潮起的嘩嘩聲，往土裡鑽，往天上長。它知道，這藤影綴的哪是秋，是把五域的日子串成了長串的果，青的是盼，黃的是甜，紅的是暖，掛在藤架上，等風來搖，等人來摘，等每個路過的人都知道，不管隔著多少山多少水，總有串果子，為你留著，總有群人，等你回來，把這秋天的故事，續得更長，更甜。
秋陽漸漸斜了，萬藤亭的影子被拉得老長，纏在藤架上的青果虛影在地上晃啊晃，像阿弟他們舉著的小燈籠。小丫頭把成長冊攤在石桌上，用指尖描著北境那頁的藤苗——新抽的須蔓已經纏上了老樹乾，旁邊歪歪扭扭畫著個小火堆，火堆旁是幾個擠在一起的小人影，想必是孩子們夜裡守著藤苗時的模樣。
“衛長爺爺，”她抬頭時，見老衛長正往藤根處埋一塊墨色的石頭，“這是什麼呀？”
“是北境的墨石，”老衛長拍了拍手上的土，“阿弟托商隊帶來的，說藤苗紮根的地方缺塊鎮石，怕冬天風大吹倒了。你看這石頭上的紋路，像不像他們那邊的雪山？”
小丫頭湊近一看，果然，墨石上的白紋層層疊疊，真如積雪覆蓋的山尖。她突然發現，成長冊上北境的藤苗旁，不知何時多了道淺淺的山影，想必是藤脈把墨石的模樣傳了過來。
南境茶農提著陶罐過來，裡麵盛著新釀的桂花酒，酒液裡浮著幾朵金黃的花。“給藤根澆點酒，”他笑著往土裡倒了些，“讓香味順著藤爬，青果聞著，說不定能甜得快些。”酒液滲進土中，藤葉立刻輕輕顫，成長冊上的青果旁，竟暈開了一圈淡淡的黃，像沾了桂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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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貨郎扛著一捆駝毛氈路過，順手往藤架上搭了塊：“這氈子防潮，夜裡露水重，彆讓藤苗凍著。”氈子的絨毛蹭過藤葉，成長冊上小人影的旁邊，頓時多了片毛茸茸的陰影，像是給火堆加了層擋風的屏障。
東海漁人劃著小船回來時，艙裡裝著半筐海菜，他抓了把嫩的往藤根處撒：“這菜泡過海水，帶著點鹹氣，能讓藤須更結實，冬天抗凍。”海菜沾著水汽，剛挨著土，成長冊上藤苗的根須就顯得更粗了些，在畫紙上暈出淡淡的藍，像浸在了海水裡。
暮色漫上來時，科技城的技術員扛著儀器來了，屏幕上跳動著北境的溫度曲線。“夜裡要降溫到冰點以下了，”他調試著掛在藤架上的發熱珠，“我把溫度調高些，讓藤脈傳過去的暖意再足點。”儀器“嘀”地響了一聲，成長冊上的小火堆虛影突然亮了些，旁邊的小人影似乎也挺直了些腰板。
小丫頭摸著冊頁上漸漸清晰的藤果，忽然發現那青果的頂端泛出了一絲淺黃——是要成熟了嗎？她剛想喊衛長爺爺，就見成長冊上北境的頁麵輕輕晃了晃，幾個小人影突然跳起了舞，火堆旁多了個更大的青果虛影，果蒂處的須蔓纏著塊墨石，沾著金黃的花，裹著毛茸茸的邊，還帶著點淡淡的藍。
“你看，”老衛長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指著那頁紙笑道，“藤苗把咱們的心意都接收到了。墨石鎮著根，桂花添著甜，氈子擋著風，海菜壯著骨，還有這暖珠送著熱……這青果啊，是五域的秋意喂大的，能不甜嗎？”
風穿過藤架，帶著桂花酒的香、駝毛氈的暖、海菜的鹹，還有墨石的涼，往北境飄。成長冊上的青果又黃了些，小人影舉著它，正往火堆旁的陶罐裡放——想必是阿弟他們在學著釀桂花酒呢。
小丫頭突然明白，這藤苗哪是一根藤啊，它是五域的線，把北境的雪、南境的花、西域的氈、東海的水，還有每個人的牽掛，都織在了一起。等青果熟透的時候，摘下來嘗一口，定是甜裡帶著桂花的香、海水的鮮，還有點雪山的清冽，像極了他們此刻湊在一起的日子，熱熱鬨鬨，又甜甜蜜蜜。
秋夜漸深，成長冊的頁麵慢慢合上，藤架上的青果虛影在月光下閃著光，像顆被五域的暖捂熱的星星，掛在天上，也掛在每個人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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