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了很多事。
他想起了，第一次在李姐的彆墅裡過夜後，清晨醒來，她看著他時，那種審視“東西”的眼神。
他想起了，每一次，當他試圖反抗，她都會用那隻冰涼的手，撫摸著他的喉嚨，輕聲說：“我能把你捧上天，就能把你摔下來。”
他想起了，食品廠那幾百個下崗工人絕望的哭喊，和她那句“他們怎麼辦，關我們什麼事”的冷酷話語。
原來，她早就告訴過他了。
她早就用她的眼神，她的言語，她的行為，一次又一次地，告訴了他真相。
隻是他自己，被那該死的野心和欲望蒙蔽了雙眼，像一個最愚蠢的傻瓜一樣，將那些最致命的警告，當成了情人間的調笑和“鞭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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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還為此，親手推開了那個唯一真心待他，願意陪他吃苦的女孩。
“嗬嗬……”
一聲乾澀的、比哭還難聽的笑聲，從他的喉嚨裡，溢了出來。
“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著，笑著，笑得渾身發抖，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他感覺自己，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笑話。一個被全世界拋棄的、最可悲、最滑稽的小醜！
王芳芳就站在他身後，看著他那因為劇烈的、無聲的笑而顫抖的背影，沒有再說話。
她知道，這個男人，已經不需要再聽任何道理了。
他正在經曆一場，足以將他整個人都徹底摧毀的、晴天霹靂。
能不能從這片廢墟裡，重新站起來，隻能靠他自己了。
不知道笑了多久，張磊的笑聲，漸漸地，停了下來。
他轉過身，臉上還掛著未乾的淚痕，但眼神裡，所有的情緒，憤怒、痛苦、絕望……都已經消失不見。
隻剩下了一片，空洞的、如同黑洞般的死寂。
“姐，”他開口了，聲音平靜得可怕，“‘磊鑫’公司的法人代表，是我一個人，對嗎？”
“是。”王芳芳點了點頭。
“所有的對外合同，銀行貸款，也都是我簽的字，對嗎？”
“對。”
“所以，”他緩緩地、一字一句地問道，像是在確認自己的死刑判決書，“如果公司破產，所有的債務，供應商的貨款，銀行的貸款，工人的工資……法律上，是不是都該由我一個人來承擔？”
王芳芳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艱難地，吐出了那個最殘忍的答案。
“是。”
張磊的身體，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他沒有再問下去。
他隻是緩緩地，走到了那張象征著他曾經無上榮耀的、巨大的老板椅前，然後，重重地，坐了下去。
他將自己整個人，都陷進了那柔軟的、冰冷的真皮裡。
一股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間包裹了他的全身。
他感覺，自己坐著的，不是一張象征著權力的椅子。
而是一張，通往地獄的、冰冷的、電椅。
晴天霹靂。
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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