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磊那句輕飄飄的、卻又帶著千鈞之力的“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地,談談了”,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了李姐那早已被憤怒燒得滾燙的頭頂上。
她死死地盯著他,那眼神,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她身後的四個保鏢,也被那段清晰的、充滿了殺意的錄音,鎮在了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整個辦公區,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埋頭工作的員工,此刻都停下了手裡的活,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用一種驚恐而又混雜著一絲興奮的目光,看著眼前這出足以顛覆他們三觀的、活生生的“宮鬥大戲”。
曾經那個在這棟大樓裡說一不二、如同女王般存在的李總,此刻,臉色慘白,渾身發抖。
而那個曾經在她麵前,謙卑得像個仆人一樣的張總,此刻,卻臉上掛著平靜的、甚至可以說是溫和的笑容,居高臨下地,掌控著全場。
“李姐,站在這裡,不太好吧?”張磊微笑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指向了他身後那間,曾經象征著他無上榮耀,此刻卻即將成為審判法庭的辦公室,“有什麼話,我們進去說。免得,讓外人看了笑話,也擾了員工們正常工作。”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李姐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她那雙保養得極好的、塗著紅色蔻丹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頭,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裡。
她知道,她今天,已經輸了。
輸在了她自己的自負和多疑上,也輸在了眼前這個,被她親手從泥潭裡提拔起來,卻又反口咬斷了她喉嚨的、年輕男人的狠戾和心機上。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那股幾欲噴薄而出的殺意和屈辱。
她緩緩地,鬆開了拳頭。
“你們,”她頭也不回地,對身後那四個不知所措的保鏢,冷冷地吐出了一個字,“滾。”
然後,她再也沒有看周圍那些目瞪口呆的員工一眼,挺直了那依舊高傲的背脊,踩著高跟鞋,一步一步地,走進了那間,曾經屬於她的“獵物”,如今卻變成了她的“牢籠”的辦公室。
張磊對著門口的王芳芳,使了一個眼色。
王芳芳心領神會,她沒有進去,隻是將那支錄音筆握在手裡,像一尊冰冷的門神,守在了辦公室的門口,隔絕了所有窺探的視線。
“砰。”
厚重的紅木大門,被緩緩地關上。
辦公室裡,隻剩下了張磊和李姐兩個人。
“說吧。”李姐走到那張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對著他,看著窗外那片屬於她的商業帝國,聲音冰冷得,像是從西伯利亞吹來的寒風,“你到底想要什麼?錢?還是這家公司?”
在她看來,這個男人費儘了心機,演了這麼一出大戲,無非,就是為了這兩樣東西。
“如果我猜得沒錯,”她轉過身,臉上重新恢複了那種女王般的、居高臨下的冷漠,“你手裡,應該不止這一支錄音筆吧?你那個所謂的表姐,應該也已經把我公司的賬目,查了個底朝天。怎麼?是想拿著這些東西,去跟我要一筆封口費?還是要挾我,讓我把這家公司,拱手讓給你?”
她自以為,已經看穿了他的所有底牌。
然而,張磊的回答,卻讓她徹底愣住了。
“錢?”他笑了,那笑容裡,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極儘的嘲諷,“李姐,你是不是太高看你自己了?你覺得,你現在還有錢嗎?”
“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您心裡應該比我更清楚。”張磊緩緩地走到那張他曾經坐了無數次的、象征著恥辱和榮耀的老板椅前,卻沒有坐下,隻是用手指,輕輕地敲擊著椅背。
“‘食為天’的賬上,還有多少流動資金,夠不夠支付下個月的員工工資和供應商貨款,您比我清楚。”
“您在澳門的賭場裡,欠了多少債,外麵又借了多少還不上的高利貸,您也比我清楚。”
“至於這家公司……”他環視了一眼這間奢華的辦公室,搖了搖頭,“一個被你掏空了所有核心業務,隻剩下一堆應收爛賬和銀行貸款的空殼,你覺得,我會稀罕嗎?”
李姐的臉色,一寸一寸地,變得慘白!
她最大的秘密,她那看似光鮮的袍子下,早已腐爛生瘡的、最致命的傷口,就這麼被他輕描淡寫地、血淋淋地,揭開了!
“你……你怎麼會知道?!”她的聲音裡,第一次,帶上了一絲真正的、發自內心的恐懼!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張磊的語氣,依舊平靜得可怕,“您教會了我很多東西,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永遠不要相信任何人。”
他走到她的麵前,第一次,用一種完全平等的、甚至是俯視的姿態,看著這個曾經讓他連仰望都感到吃力的女人。
“所以,我今天來,不是跟您要錢,也不是要您這家破公司。”
“我隻要一樣東西。”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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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自由。”張磊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說道,“我要安安全全地,離開這個縣城。我,還有我的家人,不能受到任何的騷擾和威脅。否則……”
他頓了頓,露出了一個和她如出一轍的、充滿了暗示和威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