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比城中村還要嘈雜，還要混亂。
空氣中，彌漫著新布料特有的、刺鼻的化學氣味。一個個小小的檔口，像蜂巢一樣擠在一起，過道裡堆滿了山一樣的服裝，隻留下了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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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時髦的年輕女孩，和滿臉精明的中年婦女，擠在這裡，為了幾塊錢的差價，和檔口的老板們，唇槍舌戰，寸土不讓。
王芳芳那身乾練的、帶著都市白領氣息的打扮，在這裡，顯得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她穿梭在這片由廉價布料組成的、五光十色的海洋裡，眼神，卻異常的專注和銳利。
她要找的，不是時髦，不是品牌。
而是一套，能用最少的錢，裝點出最大“價值”的戰袍。
她的目光，最終，鎖定在了一個掛在角落裡的、毫不起眼的男裝檔口。
檔口的老板，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正嗑著瓜子，百無聊賴地看著電視劇。
“老板，這套西裝，怎麼賣？”王芳芳指著掛在牆上的一套深藍色的、看起來版型還不錯的西裝問道。
“那個啊？”老板娘瞥了一眼，懶洋洋地說道，“外貿的尾單，就剩下最後一套了，碼子也不全。你要是誠心要，一百五，拿走。”
一百五。
這個價格，甚至比張磊腳上那雙運動鞋還便宜。
“能試試嗎？”
“試什麼試？都這個價了，還想怎麼樣？”老板娘有些不耐煩。
王芳芳沒有跟她爭辯，隻是從自己的錢包裡，拿出了一張五十塊的鈔票，遞了過去。
“這是定金。”她說，“我現在就去找我弟過來試。如果合身，剩下的一百，我一分不少地給你。如果不合身，這五十塊，就當我今天，打擾你的賠罪。”
她的話，說得不卑不亢，卻又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誠意。
那個老板娘愣了一下，看著她手裡的五十塊錢，又看了看她那雙清澈而堅定的眼睛，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行吧。我給你留一個小時。一個小時不回來，這衣服，我可就賣給彆人了。”
……
當張磊拿著那三百塊錢，失魂落魄地回到出租屋時，王芳芳已經回來了。
她的手裡，提著一個巨大的、黑色的塑料袋。
“快，換上試試。”她將那個袋子，遞到張磊的麵前，眼神裡，充滿了期待和緊張。
張磊打開袋子，裡麵，是一套嶄新的、還帶著吊牌的深藍色西裝，一件雪白的襯衫，和一條配套的、深灰色的領帶。
他沒有多問，隻是默默地，走進那間狹小的臥室，換上了這身，承載了他們全部希望的“戰袍”。
幾分鐘後，當他走出來時，王芳芳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雖然西裝的麵料很一般，在細節處甚至還有些線頭。
但那合身的裁剪，和深沉的顏色，卻將張磊那因為連日奔波而顯得有些消瘦、卻依舊挺拔的身形，完美地襯托了出來。
再配上那件雪白的襯衫和灰色的領帶，那個曾經在工地上搬磚、在菜市場賣雞的狼狽青年，瞬間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雖然略顯青澀，卻又帶著一種曆經滄桑後的、沉穩乾練的商業精英的雛形。
“怎麼樣？”張磊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領帶。
“很好。”王芳芳看著他，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神裡，充滿了毫不掩飾的、發自內心的驕傲。
她走上前，像一個即將送兒子上戰場的母親，仔細地，為他整理著衣領，撫平著肩膀上的褶皺。
“記住，”她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無比鄭重地說道，“從你穿上這身衣服開始，你就不再是那個一無所有的張磊了。”
“你是‘磊芳’貿易有限公司的，創始人，兼ceo。”
“你要讓所有人都相信，你身後，站著一個強大的團隊，和你那不可估量的未來。”
張磊看著她，看著她那雙充滿了信任和力量的眼睛，也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緩緩地，抬起手，看著鏡子裡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穿著嶄新西裝的自己。
他的眼神，一點一點地，變得銳利，變得充滿了侵略性。
那團曾經被現實澆滅的、名為“野心”的火焰，在這一刻，在這身廉價的西裝的包裹下，再一次，熊熊燃燒了起來！
他轉過身，對著王芳芳，露出了一個自信的、甚至可以說是狂傲的笑容。
“姐，”他說，“我們走。”
“去會會那些，所謂的‘鯊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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