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球中心”第三十六層,那間曾經象征著無上權力和榮耀的總裁辦公室,如今,早已變成了一座,被全世界遺忘的、冰冷的墳墓。
那四把來自華爾街的、冷血的“手術刀”,在完成了他們那場長達七十二小時的、毀滅性的“解剖”之後,便像四縷來無影去無蹤的青煙,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他們帶走了“磊芳”集團所有的核心機密,帶走了這家公司所有的尊嚴,也帶走了那五個,被他們親手釘死在恥辱柱上的“失敗者”,最後一點,活下去的力氣。
偌大的辦公區,空空蕩蕩。
那些曾經充滿了激情和夢想的工位上,早已人去樓空,隻剩下散落一地的、無人問津的文件和廢紙。猴子,把自己鎖在了那間,他曾經引以為傲的“總監辦公室”裡。沒有人知道他在裡麵乾什麼,隻有那壓抑的、如同困獸般的嘶吼,和,一下又一下,重物砸在牆壁上的悶響,在死寂的走廊裡,回蕩。劉國棟,那個曾經的“物流之神”,在儘調結束的那一刻,就遞交了一份,長達三頁的辭職信。他沒有和任何人告彆,隻是,獨自一人,拖著那個,他從“元豐”帶來的公文包,像一頭,被徹底拔了牙的、蒼老的老虎,落寞地,消失在了電梯口。而王芳芳,在強撐著,簽下了最後一份,由陳先生遞過來的“儘調確認函”之後,便再也撐不住,那根繃了整整三個月、早已不堪重負的弦,“啪”的一聲,斷了。她當場昏倒在了那張,堆滿了她所有心血和屈辱的會議桌上,被隨後趕來的、早已等候在樓下的120急救車,送去了醫院。
林雪,也走了。她沒有回那個,她和張磊共同的“家”。她隻是,在王芳芳被抬上救護車的那一刻,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張磊一眼。那眼神,充滿了,她從未有過的,疲憊,無力,和,一種,連她自己,都無法回答的,巨大的,迷茫。然後,她轉過身,開著車,回了她父親,林正德的那個,充滿了書香氣的“翰林苑”。她需要,一個,真正安靜的地方,去思考,這場,她本以為,是“拯救”,卻最終,變成了“引狼入室”的,荒唐的,敗局。
整個“環球中心”第三十六層。隻剩下了,張磊,一個人。
他像一縷,被全世界拋棄的,孤魂,遊蕩在這座,由他親手建立,卻又在一夜之間,轟然倒塌的“王國”廢墟之上。他沒有去醫院看王芳芳。他不敢。他沒有去追劉國odong。他無力。他更沒有,去求林雪。他,已經,沒有資格。
他就那麼,靜靜地,坐回了那間,同樣狼藉的總裁辦公室。坐回了那張,被陳先生,坐了整整三天的、冰冷的,老板椅上。他坐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動,不彈。像一尊,早已失去了所有靈魂的,石像。
他看著窗外,那片,他曾經發誓要征服的城市,從白晝,到黑夜,再到,黎明。那璀璨的、繁華的、卻又無比冷漠的萬家燈火,在他那雙,早已死寂的、空洞的眼睛裡,明滅,交替。像一個,無窮無儘的,嘲諷。
他不知道,自己,還在等什麼。或許,是在等,銀行的,最後判決。或許,是在等,元立那,致命的,一刀。又或許,他等的,隻是,一個,徹底,結束的,理由。
直到,第三天傍晚。那個,被他,扔在角落裡的、林雪留下的、加密的衛星電話,毫無征兆地,發出了一陣,刺耳的、如同驚雷般的,震動!
他那具,如同石像般的身體,猛地,一顫!他緩緩地,緩緩地,轉過頭,看著那個,在昏暗的光線下,不斷閃爍著,詭異紅光的,小小的,黑盒子。是她。那個,魔鬼。
他緩緩地,走過去,拿起了,那個,冰冷的,電話。那頭,不是安娜。而是,林雪。
“喂。”張磊的聲音,沙啞得,像一塊,在沙漠裡,被風化了千年的石頭。
“半個小時後,”電話那頭,傳來林雪同樣疲憊,卻又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冰冷的聲音,“‘蘭亭序’,三樓,‘天字號’包廂。”
“她,要見你。”
說完,不給張磊任何,再多問一個字的機會,她便乾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張磊握著那,早已變成了忙音的電話,呆呆地,僵在原地。他知道,最後的,審判,來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那身,阿瑪尼的西裝,早已在,這幾天的自我放逐中,變得,皺巴巴的,如同鹹菜。下巴上,也冒出了,青黑色的,胡茬。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失敗者的,頹喪和,酸臭。他,就要,用這副,狼狽的,樣子,去見,那個,高高在上的,女王嗎?
“叮鈴鈴——”內線電話,響了。是前台。“張……張總,”小姑娘的聲音,充滿了,惶恐,“樓下,有一位,自稱是您助理的先生,送來一個,黑色的,行李箱。說……說您,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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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磊愣了一下,隨即,苦澀地,笑了。他知道,這是,誰的安排。是林雪。她,終究,還是不忍心,看他,以一種,最狼狽的姿態,去,奔赴刑場。
……
半個小時後。一輛黑色的,奧迪a8,悄無聲息地,滑入了一條,張磊從未聽說過的、極其隱秘的、位於市中心老洋房區深處的,私人車道。
車子,停在了一棟,看起來,毫不起眼的、三層高的紅磚洋房前。門口,沒有任何招牌。隻有一個,穿著筆挺的、英式管家服的、頭發花白的老頭,早已,恭恭敬敬地,等候在那裡。
車門打開。張磊,從車上,走了下來。他已經,換上了一身,嶄新的,行頭。一套,由林雪的助理,在半個小時之內,火速送來的、低調,卻又,貴得令人發指的、純黑色的,手工定製西裝。那麵料,在昏暗的路燈下,泛著一種,如同黑曜石般,深邃的,光澤。他臉上的胡茬,已經刮得乾乾淨淨。頭發,也重新,梳理得,一絲不苟。整個人,除了那雙,依舊死寂的、空洞的眼睛之外,再也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狼狽。他又變回了那個,沉穩的,銳利的,讓人,捉摸不透的,“張總”。
“張先生,這邊請。”老管家微微躬身,姿態,優雅得,如同一位,真正的,英國貴族,“安娜小姐,已經,等候您多時了。”
張磊沒有說話,隻是,平靜地,點了點頭。他跟著老管家,穿過,種滿了珍稀蘭花的、寂靜的庭院,走進,那扇,由整塊紫檀木雕刻而成的、厚重的大門。
沒有金碧輝煌。隻有一種,低調的、內斂的、卻又,處處透著,極致品味的,奢華。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好聞的、不知名的香薰味道。牆上,掛著他看不懂的、卻能感覺到,無比昂貴的,山水畫。角落裡,燃著一爐,同樣不知名的,上好的,沉香。
這裡,和李佳那,充滿了銅臭味和暴發戶氣息的彆墅,截然不同。這裡,才是,真正的,“貴族”的世界。一個,他,窮儘一生,也無法,真正融入的,世界。
在侍女的引領下,他穿過曲徑通幽的走廊,來到了三樓,那間,名為“天字號”的包廂。
推開門,一股溫暖的、混合了頂級食材和昂貴紅酒的香氣,撲麵而來。
包廂很大,裝修得,像一個,古代的,書房。而安娜,就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張,由整塊黃花梨木打造的、巨大的餐桌旁。
她沒有穿那身,充滿了攻擊性的白色高定西裝。而是換上了一件,黑色的、露肩的、剪裁得體的絲絨晚禮服。她的頭發,也放了下來,海藻般的大波浪卷發,隨意地,披在肩上,讓她那張,總是如同冰山般冷漠的臉上,多了幾分,屬於女人的,柔和與嫵媚。
她的麵前,已經醒好了一瓶,年份不詳的,勃艮第紅酒。
“坐。”她看到他,沒有起身,隻是微微地,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對麵的位置。那姿態,像一個女王,在召見她,最卑微的,臣民。
張磊平靜地,拉開椅子,坐了下來。他那雙,早已死寂的眼睛裡,沒有絲毫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