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背靠石壁，肋骨處傳來鋸齒般的鈍痛。他咬牙將火勁壓入經脈裂痕，新生靈力如細針穿行，每一次流轉都牽動識海震蕩。左臂胎記泛著微光，金紋在皮下緩緩遊走，似有某種節奏與體內紊亂的氣息共振。他閉目凝神，依照《鎮世訣》殘篇所述，引靈力繞過三處阻塞穴道，指尖微微顫抖。
楚璃站在五步之外，九節銅鞭垂地，星羅盤仍在劇烈擺動。她沒有回頭，聲音壓得極低：“它們不動了，但地麵在發熱。”
陳墨睜開眼。傀儡圍護的石台下方，岩層縫隙滲出暗紅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動延伸。那些線條並非刻痕，而是由無數細小符點串聯而成，正緩慢組成某種陣法輪廓。他屏息觀察，發現每一道符文亮起的瞬間，傀儡血眼便隨之明滅一次。
“彆碰石台。”他說。
楚璃點頭，手腕輕抖，銅鞭尾端挑起一粒碎石，輕輕拋向符文交彙處。石子尚未落地，空中驟然炸開一道氣浪，碎石化為齏粉。她瞳孔微縮：“禁製連著地脈，震動會觸發反擊。”
陳墨緩緩起身，足尖試探性點地。火勁悄然凝聚於腳底，他以極慢動作貼近石台邊緣，鞋底與岩石摩擦幾不可聞。就在他距石台不足兩尺時，左臂胎記猛然一燙，一股熟悉的共鳴自玉佩深處升起。
他抬手按住岩壁。
刹那間，眼前景象突變——通道儘頭不再是封閉岩麵，而是一道傾斜向上的裂穀，兩側崖壁高聳入雲，表麵布滿深淺不一的劍痕。那些痕跡縱橫交錯，有的寬逾半尺，有的細如發絲，卻皆透出淩厲至極的鋒芒。
心音未響，但他已明白該往何處去。
“跟上。”他對楚璃說，轉身走向通道深處。
越往裡行，空氣越是凝滯。兩側岩壁上的刻痕愈發密集，部分劍痕邊緣仍殘留著淡淡靈壓，靠近時皮膚如被刀鋒輕刮。星羅盤指針瘋狂旋轉，最終定格在前方一處弧形凹陷處。
陳墨停下腳步。
那道凹陷呈半月狀，中央有一道深達三寸的弧形劍痕，起始輕淺，中段驟深，收尾又歸於柔和，仿佛書寫者在一呼一吸之間完成這一劃。他伸出手，指尖剛觸到痕跡邊緣，整條手臂突然劇震。
清冷女聲在他識海響起。
“此乃《流雲劍訣》起手式。”
聲音落下，葉昭的氣息短暫浮現，如霜雪初降，不帶絲毫情緒，卻讓陳墨心頭一顫。那不是幻覺，也不是記憶碎片，而是某種超越時空的感知，清晰得如同耳邊低語。
他本能地抬起雙臂，模仿那道劍痕的軌跡，緩緩劃出一個圓弧。
空氣中無聲無息浮現出十二道透明劍氣，排列成環，圍繞他周身旋轉。劍氣未成形前毫無征兆，出現後亦不見光芒，唯有靠近之人能感受到肌膚刺痛、呼吸受阻。
楚璃迅速後退半步，銅鞭橫在胸前。
下一瞬，劍氣失控。
十二道無形之刃猛然調轉方向，直撲二人背後。陳墨尚未來得及反應，岩縫中已有黑影暴起——三隻影豹四肢蹬地，獠牙外露，利爪距楚璃後心僅差五尺。
劍氣先至。
銀光閃掠，三聲悶響幾乎同時炸開。影豹身軀齊腰斷裂，內臟與鮮血潑灑崖壁，殘軀墜地時仍在抽搐。其中一道劍氣餘勢未消，斬入岩層，留下一道與先前弧痕幾乎一致的刻印。
死寂。
陳墨怔立原地，掌心冷汗涔涔。他並未下令攻擊，可劍氣自行辨敵、精準截殺，仿佛擁有獨立意誌。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指尖仍在微微發麻。
楚璃緩緩收鞭，目光落在崖壁上那三具殘屍。“這不是陷阱。”她說，“是試煉。”
陳墨沒回答。他再次望向那道半月形劍痕，心中翻湧著難以言喻的熟悉感——就像八歲那年救下橘貓時，玉佩第一次發燙的感覺。
“你剛才……聽到了什麼？”楚璃問。
“一句話。”他嗓音有些啞，“教我怎麼出劍。”
她走近一步，眉心朱砂微亮：“那你再試一次。”
陳墨閉眼，深吸一口氣。這一次，他不再單純模仿劍痕形狀，而是嘗試捕捉那一瞬間的心音餘韻——那種“起於意，行於氣，落於形”的流動感。他緩緩抬手，雙臂劃弧，動作比之前更緩，卻多了一分沉凝。
十二道劍氣再度浮現，依舊環繞周身，但這次未再失控。
他睜眼，目光鎖定前方岩壁。心念微動，一道劍氣倏然射出，精準劈入一道舊痕之中，發出輕微的“錚”鳴，仿佛補全了某個殘缺的筆畫。
楚璃眼中閃過一絲震動：“你能控製它了？”
“還不完全。”他說，“但它認得我。”
她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撫上另一側崖壁，指尖劃過一道斜向下的直線劍痕。“這裡也有共鳴。”她低聲說，“不止一道痕跡藏著東西。”
陳墨走過去，與她並肩而立。兩人之間隔著半步距離，風從裂穀上方灌入，卷起衣角。他望著滿壁刻痕，忽然意識到——這些不是隨意留下的戰鬥印記，而是一部完整的武道傳承，被人以劍為筆，刻進了山體。
“誰能做到這種事？”楚璃喃喃。
“不知道。”陳墨伸手撫上最近的一道劍痕，“但我知道，它在等能聽懂的人。”
話音未落，左臂胎記再次發燙。玉佩微震，心音第三次浮現，依舊是那清冷女聲，卻多了一句：
“形斷意不斷，劍止勢不止。”
他猛地抬頭，目光落在崖壁最高處——那裡有一道幾乎垂直的長痕，深不見底，宛如天外一劍劈落，貫穿整座千仞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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