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陰冷的嗬斥如同冰錐,瞬間刺穿了葉泥的脊背。她能感覺到身後那道銳利的目光,如同實質般釘在自己身上。隊伍停了下來,其他小太監都下意識地縮緊了脖子,不敢抬頭,氣氛驟然繃緊。
時間仿佛凝固。葉泥的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震聾自己的耳朵。捏碎玉符嗎?不!那會立刻暴露,哥哥們就算趕來也來不及,而且會把他們也拖入絕境!
電光火石間,求生的本能和連日來的特訓發揮了作用。她沒有轉身,反而像是被嚇破了膽,身體猛地一抖,手中抬著的箱籠一角“不小心”脫手!
“哐當!”箱籠砸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裡麵一些不重要的舊瓷器碎片散落出來。她自己也仿佛被帶得一個趔趄,向前撲倒,極其“狼狽”地摔在地上,還順勢用手在滿是灰塵的地上撐了一下,頓時弄得滿手滿臉都是灰土,那身太監服也更顯臟汙。
“哎喲…公公饒命!公公饒命!”她趴在地上,轉過身,抬起一張沾滿塵土、嚇得涕淚橫流她悄悄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寫滿了恐懼和愚蠢的小臉,用帶著哭腔的、刻意模仿小太監的尖細嗓音哀聲求饒,“小的…小的沒看清路,腳下滑了…驚擾了公公,驚擾了貴人…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她一邊說,一邊不住地磕頭,身體抖得如同風中落葉。
這一連串的反應,完全就是一個笨手笨腳、膽小如鼠的新入宮小太監闖禍後最真實的模樣。那嗬斥她的老太監原本陰鷙懷疑的目光,在看到她那副蠢笨狼狽、嚇得魂飛魄散的樣子後,不由得緩和了幾分,轉而變成了濃濃的厭惡和不耐煩。
“沒用的東西!毛手毛腳,驚了貴人的性致,你有幾個腦袋夠砍?!”老太監尖聲罵道,走上前來,似乎想踹她一腳。
就在這時,演武場那邊似乎被這邊的動靜吸引,有人朝這邊看了一眼。那玄衣男子也微微側過頭,目光掃過這邊,但隻是淡漠的一瞥,並未過多關注這種底層雜役的瑣事。
老太監見狀,似乎也不想把事情鬨大,顯得自己管理無方。他嫌惡地揮揮手:“滾起來!把這收拾乾淨!回頭再跟你算賬!其他人,繼續走!耽誤了時辰,扒了你們的皮!”
“謝公公!謝公公!”葉泥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起來,手忙腳亂地去收拾地上的狼藉,腦袋垂得低低的,不敢再看任何人。
隊伍重新動了起來,仿佛隻是經曆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但隻有葉泥自己知道,剛才那一刻,她離暴露和死亡隻有一線之隔。後背的冷汗已經濕透了內衫,緊貼在皮膚上,一片冰涼。
她強壓著幾乎要虛脫的感覺,努力維持著身體的顫抖和恐懼,將最後一片碎片撿起,小跑著跟上隊伍,自始至終不敢再朝演武場方向看一眼。
但那個玄衣男子的側臉輪廓,以及他那舉重若輕、卻又蘊含著恐怖力量的出手方式,已經如同烙鐵一般,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腦海裡。
是他嗎?那個和哥哥們很像的人?他到底是誰?為什麼會在宮裡?
無數的疑問在她心中翻騰,但她此刻隻能死死壓抑住,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扮演好這個“蠢笨小太監”的角色上。
後續的搬運過程再無波瀾。將東西送入藏拙庫後,他們便被帶離了那片區域。直到走出很遠,重新回到相對偏僻的外圍宮道,葉泥才感覺那令人窒息的無形壓力稍稍減輕了一些。
傍晚,結束了一天的勞役,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那間充斥著汗臭和黴味的下房,葉泥躺在堅硬的通鋪上,望著黑黢黢的房梁,久久無法入睡。
白天的驚險一幕不斷在眼前回放。恐懼過後,是一種極度的興奮和緊迫感。
她看到了!她聽到了!那個男人,絕對和哥哥們有某種聯係!還有他用的功夫…
必須把這個消息傳出去!必須告訴哥哥!
但是怎麼傳?她無法離開皇宮,哥哥們也進不來。之前約定的最緊急聯絡方式就是捏碎玉符,但那意味著徹底暴露和巨大的風險。
葉泥睜大眼睛,在黑暗中默默思索著。她想起楓哥教過她的,最不起眼的方式,往往最能傳遞信息。
第二天,她像往常一樣做著枯燥的雜役,但眼神卻開始留意一切可能的機會。她注意到,每天都會有負責運送宮內垃圾汙物的牛車,從西偏門出去。檢查相對寬鬆。
又是一個清晨,天色未亮,下了一夜的秋雨剛剛停歇,地麵濕滑泥濘。
葉泥所在的雜役隊被派去清掃一處落葉堆積的庭院。她趁著負責看守的老太監縮在廊下打盹,其他小太監也懶散應付的間隙,悄無聲息地挪到庭院角落一棵老槐樹下。
她迅速蹲下身,假裝係鞋帶,用藏在綁腿裡的那把小刀,極其快速地在泥地裡劃了幾下——那是一個極其簡單的圖案,一片特殊的葉子形狀,這是她和哥哥們小時候玩遊戲時約定的暗號,代表“平安,但有重要發現”。在圖案旁邊,她又用極細的痕跡,劃了兩個幾乎看不清的、代表“武”和“似”的字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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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這一切,她迅速用腳將痕跡抹得更加模糊不清,幾乎與周圍的泥濘融為一體,難以辨認。然後,她將一小塊偷偷藏起來的、顏色特殊的碎布條來自她一件舊衣服),塞進了老槐樹根部一道不起眼的裂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