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國,京都,宰相府,紫宸閣。
與北疆新葉城那股蓬勃向上的熾熱氣氛截然相反,此間彌漫著一股幾乎要凝成實質的陰冷與暴怒。名貴的紫檀木家具、精致的瓷器、懸掛的古畫,此刻在主人那滔天的怒火下,都顯得黯淡無光,瑟瑟發抖。
“砰——!”
一聲巨響,李輔國狠狠將手中那份來自北疆的、染著暗紅血跡的緊急軍情密報,摔在了價值連城的南海沉香木書案上!堅硬的木案竟被砸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新葉城!葉宏!葉楓!好!好!好一群亂臣賊子!好一個葉家餘孽!”李輔國胸膛劇烈起伏,原本保養得宜的麵容此刻扭曲得如同惡鬼,雙目赤紅,幾乎要噴出火來,“竟敢……竟敢在北疆裂土封疆,自立旗號!誰給他們的膽子?!誰?!”
他的咆哮聲在空曠的閣內回蕩,震得窗欞嗡嗡作響。下方,跪伏著一地的幕僚、心腹將領,個個噤若寒蟬,冷汗浸透了後背的衣衫,無人敢抬頭直視宰相的怒火。
“黑風峽之辱未雪,法河之仇未報!如今他們竟敢公然立國!這是在打本相的臉!是在抽整個餘國朝廷的臉!”李輔國猛地站起身,來回踱步,如同困在籠中的受傷猛獸,“金城那個殘廢!還有那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統!一群喪家之犬,也配稱軍立城?!”
他猛地停下腳步,血紅的眼睛掃過地上跪著的人,最終定格在勉強站立、臉色依舊蒼白如紙的影身上。
“影!你的傷還要養到什麼時候?!難道真要等葉家逆賊打到京都城下,你才能恢複嗎?!”他的語氣充滿了遷怒與不耐。
影的身影在寬大的黑袍下微微晃動,陰影中的麵容看不真切,隻能聽到他沙啞低沉、帶著一絲壓抑痛苦的回應:“相爺息怒……屬下……正在全力恢複。那聖光之力……極為詭異,傷及本源……需,需時日……”
“時日?!我們沒有時日了!”李輔國厲聲打斷他,“葉宏老賊最擅蠱惑人心,在北疆根基深厚!若放任其坐大,與那些本就心懷叵測的邊軍、蠻族勾結,後果不堪設想!必須趁其立足未穩,以雷霆萬鈞之勢,將其徹底碾碎!碾碎!”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眼中閃爍著毒蛇般的陰冷與算計。
“傳令!”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殺伐決斷。
“其一:即刻以陛下之名,擬旨昭告天下!葉宏父子,欺君罔上,勾結外敵,刺殺朝廷重臣法河),更在北疆擁兵自重,裂土自立,實乃十惡不赦之國賊!人人得而誅之!凡取其父子首級者,封萬戶侯,賞萬萬金!”
“其二:命兵部、戶部,即刻調集京畿三大營、隴右、河西兩道府兵,共計十萬大軍!由鎮北將軍王銑為主帥,樞密副使趙括為監軍,即日開拔,北上平叛!告訴王銑,本相不要傷亡數字,隻要新葉城寸草不生!”
“其三:”他目光轉向影,語氣森寒,“影,你雖重傷未愈,但此事非你不可。本相準你動用‘暗巢’全部資源,派遣‘他們’潛入北疆,不惜一切代價,刺殺葉宏、葉楓、統、金城等核心首腦!製造混亂,配合大軍行動!本相要讓他們內外交困,死無全屍!”
“其四:嚴密封鎖北疆通往內地的所有關隘、河道、商路!斷絕一切可能流向新葉城的物資、人員和信息!本相要活活困死他們!”
一連串的命令,狠辣決絕,透著寧錯殺不放過的酷烈!他要的不僅是軍事勝利,更是要從肉體到名譽,將“新葉”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抹去!
“都聽明白了嗎?!”李輔國厲聲喝問。
“謹遵相爺鈞令!”下方眾人齊聲應諾,聲音帶著恐懼與肅殺。
“滾!立刻去辦!”李輔國一揮衣袖。
眾人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退了出去,隻剩下影還留在原地。
李輔國冷冷地看著他:“你還杵在這裡做什麼?”
影沉默片刻,低聲道:“相爺,新葉雖新立,然葉宏統兵之能不可小覷,金城乃百戰老將,葉楓詭異,統善謀,兼有地利……十萬大軍,恐……未必能竟全功。是否……請陛下下旨,調動邊軍……”他指的是真正駐守邊疆、常年與北莽交戰、戰鬥力最強的精銳邊軍。
“邊軍?”李輔國嗤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忌憚,“邊軍那群驕兵悍將,素來與葉宏淵源甚深!調他們去?是去平叛,還是去投誠?!王銑的京畿軍雖不如邊軍善戰,但勝在絕對忠誠!本相寧可用十條狗,也不用一頭可能反噬的狼!”
影不再多言,身影緩緩融入陰影,消失不見。
閣內隻剩下李輔國一人。他走到窗邊,望著北方陰沉沉的天空,臉上的暴怒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毒蛇般的陰鷙。
“葉宏……葉楓……本相倒要看看,你們這隻撲火的飛蛾,能蹦躂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