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掃戰場,清點俘虜,押送返回新葉城。整個過程高效而有序。
當這數千垂頭喪氣、衣衫襤褸、大多帶傷的俘虜被押進新葉城時,他們想象中的地獄並未出現。沒有想象中的屠殺、虐待和羞辱。
他們被分批安置在城西臨時劃出的“戰俘營”中。營區雖然簡陋,卻乾燥整潔,提供了基本的禦寒帳篷和乾淨的飲水。隨軍的醫師由蘇婉組織)優先為重傷者進行治療。每人每日,竟還能分到足以果腹、甚至偶爾能見到油腥的飯食。
這與他們聽聞的宰相麾下對待俘虜動輒坑殺、虐死的行徑,截然不同。
起初,俘虜們惴惴不安,以為這是誘殺或強迫苦役前的偽善。尤其是當被告知需要“以工代賑”,參與城牆加固、道路修繕、礦坑開采等勞作時,這種不安達到了頂點。
然而,很快他們就發現,這裡的“苦役”完全不同。
勞作雖有定額,但強度合理,遠超宰相治下無休止的壓榨。監工的新葉軍士卒雖然嚴厲,卻從不無故打罵虐待,反而會與他們這些“降卒”分食同樣的飯食。受傷或生病,真的能得到醫治。完成定額後,竟還有短暫的休息時間,無人逼迫。
更讓他們震驚的是,他們親眼看到了新葉城的景象:雖然忙碌,卻秩序井然。匠人、農夫、軍士各司其職。流民能得到安置,分到土地和種子。軍屬真的能減免賦稅,得到優待。這裡的官吏和軍官,似乎真的在踐行那“法度至上,功過分明”的承諾。
一種無聲的、卻無比強烈的對比,在他們心中瘋狂滋生。
宰相在後方,加征重稅,強拉壯丁,弄得他們家破人亡,民不聊生。而這裡,他們這些“叛軍”,卻在建設家園,安居樂業?
誰是國賊?誰在禍國?這個曾經根深蒂固的觀念,開始劇烈動搖。
俘虜中,一名斷了左臂、麵色滄桑的老兵,原是京畿地區的農戶,因交不起“平叛捐”被強征入伍。他躺在傷兵營裡,看著為自己換藥的新葉醫官,忍不住顫聲問道:“軍爺……你們……你們這裡,當兵的……家裡賦稅重嗎?”
那醫官是個年輕人,聞言笑了笑:“重?俺們新葉軍,家眷非但不加稅,還能按軍功分田減賦呢!主公說了,當兵吃糧,保家衛國是天職,不能讓兄弟們在前麵流血,家人在後麵挨餓受欺!”
老兵愣住了,渾濁的眼中溢出淚水,喃喃道:“要是……要是俺們那邊也這樣……俺兒子……也不會被活活逼死啊……”
類似的情景,在戰俘營各處悄然發生。
數日後,一場由統親自安排、由葉楓和金將軍出麵的“懇談會”,在戰俘營中舉行。沒有居高臨下的訓斥,隻有平心靜氣的講述。葉楓講述了葉家被誣陷的真相,講述了李輔國的倒行逆施。金將軍則用最直白的話語,講述了新葉軍的軍規與承諾。
“……俺老金不說虛話!”金將軍獨臂指著城外,“願意留下的,經過審查,可以加入屯田隊,或者考核後加入新葉軍,待遇與新葉子弟兵一樣!立了功,一樣受賞!不願意留下的,等戰事稍緩,發放路費,讓你們回家!”
回家?許多俘虜眼中燃起一絲希望,但隨即又黯淡下去。回家又能如何?繼續被盤剝?甚至被當作逃兵處死?
終於,那名斷臂老兵掙紮著站起來,嘶聲喊道:“將軍!小人……小人不回去了!宰相不把俺們當人,俺們也不給他賣命了!俺這條胳膊沒了,但還有一把子力氣,求將軍收留,讓俺給新城搬磚砌牆,贖俺之前攻打新葉的罪過!”
有人帶頭,壓抑已久的情緒瞬間爆發!
“我也不回去了!”
“留下!留下!”
“求將軍收留!”
“俺要加入新葉軍!打回京都,找李輔國那老狗算賬!”
一時間,群情激昂,竟有超過八成的俘虜,當場表示願意歸順新葉,其中不乏一些低階軍官和有一技之長的工匠。
葉楓與金將軍對視一眼,眼中都流露出欣慰與震撼。他們沒想到,統先生的“攻心為上”之策,效果竟如此之好!
金將軍大手一揮:“好!都是被狗宰相逼得活不下去的苦命人!既然願意留下,以後就是新葉城的人!是兄弟!但有言在先,軍法無情,若有人心懷不軌,陽奉陰違,休怪老子刀下無情!”
“願遵軍法!”眾人齊聲應諾,聲音中充滿了重獲新生的希望與感激。
這批經過初步篩選的降卒,很快被打散編入各營和屯田隊。他們的加入,不僅為新葉城增添了寶貴的勞力,更極大地動搖了後續宰相大軍本就未必堅定的軍心。
消息傳回新葉城議事堂,葉宏撫掌大笑:“善!大善!統先生此策,不戰而屈人之兵,勝似十萬雄師!李輔國以暴虐失人心,我新葉以仁德聚人心!此消彼長,大勢在我!”
統微微躬身,麵色依舊平靜,隻是眼中閃過一絲銳芒:“主公過譽。此僅為初勝。趙賁先鋒覆滅,降卒歸心,必使王銑主力震怒,亦更加警惕。真正的惡戰,尚未開始。”
眾人神色一凜,剛剛因大勝而略顯輕鬆的氣氛,再次凝重起來。
是的,黑風隘的勝利,隻是一道開胃菜。宰相的怒火與主力大軍,正如烏雲壓頂,滾滾而來。新葉城真正的生存考驗,即將拉開血腥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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