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紅梅雷厲風行地接手了賬目,像給這個野蠻生長的團體裝上了一個精準的閥門。錢糧之事逐漸條理清晰,夜市秩序井然,運輸隊的車輪也開始平穩運轉。廠區似乎進入了一段難得的平靜期,就連之前囂張的劉扒皮,也變成了一個逢人便帶三分笑的“老實人”。
然而,這種平靜,卻讓劉衛東感到一種莫名的不安。他幾次找到陳山河,眉頭緊鎖:“山河,不對勁。太安靜了。”
陳山河站在王朝歌舞廳的裝修現場,看著工人們忙碌。這處與李宏偉“百樂門”隔街相望的產業,是他野心膨脹的明證。他抓起一把打磨光滑的木屑,在指間撚動,目光銳利地掃過街對麵百樂門閃爍的霓虹。
“衛東,你是說四爺?”陳山河聲音平靜。
“對!”劉衛東點頭,“老黑是他放在廠區的看門狗,咱們把狗打死了,還占了狗窩。以四爺在北林的道上的名頭,這口氣他怎麼可能咽下去?就算當時被咱們的狠勁暫時唬住,這都過去多久了?一點動靜都沒有,這不合常理。”
陳山河將木屑撒掉,拍了拍手:“有兩種可能。第一,他覺得廠區這塊肉太小,不值得再費力氣,認栽了。”
劉衛東立刻搖頭:“不可能。四爺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而且極好麵子。廠區的利益是不大,但麵子他丟不起。老黑折了,他連屁都不放一個,以後在北林還怎麼混?”
陳山河嘴角勾起一絲冷峻的弧度:“那就是第二種可能——他在憋更大的。要麼不動,要動,就是雷霆萬鈞,一次性把咱們連根拔起,永絕後患。”
這話讓劉衛東後背升起一股寒意。他寧願四爺立刻派幾十個人馬來砍殺,那種明刀明槍的衝突,反而簡單。現在這種死寂般的沉默,像一張不斷收緊的無形之網,讓人窒息。
“我讓小軍多派點人手,盯緊市區那邊四爺常去的幾個場子,還有他手下那幾個得力乾將的動向。”劉衛東說道。
陳山河“嗯”了一聲,補充道:“不止四爺。李宏偉那邊,也彆放鬆。宋老六倒得太快,他肯定心裡犯嘀咕。咱們這歌舞廳開在他對麵,就是擺明了打擂台。他現在的按兵不動,未必不是想等咱們和四爺先拚個兩敗俱傷,他再來撿便宜。”
內部的隱患剛剛被趙紅梅的鐵腕暫時壓住,外部的危機卻以這種沉默的方式悄然逼近。暴風雨前的寧靜,往往最是熬人。
陳山河轉身,望向廠區方向。那裡是他起家的地方,如今看似固若金湯,卻也可能成為最先被攻擊的軟肋。他的家人,他那些根基尚淺的兄弟,都還在那裡。
“告訴大壯,廠區那邊不能鬆懈,尤其是晚上,多安排人巡邏。讓我媽和小雨最近儘量少出門。”陳山河吩咐道,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劉衛東鄭重地點點頭:“明白。”
兩人站在初具雛形的歌舞廳門口,身後是叮當作響的裝修聲,身前是車水馬龍、霓虹閃爍的市區街道。這繁華之下,暗流洶湧。四爺的沉默,李宏偉的蟄伏,都像隱藏在黑暗中的猛獸,隨時可能撲出。
陳山河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感覺到的不是征服的快感,而是如山般的壓力。他知道,廠區之王的椅子還沒坐熱,真正的挑戰,來自這片更廣闊、也更凶險的天地。而第一個考驗,很可能就來自那位至今按兵不動的江湖大佬——四爺。
這沉默,比任何叫囂都更具威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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